第13章月下识君
第13章月下识君
暑气烦闷，宫里有些角落阴冷潮湿的气味真是腻到了极处。穆晴岚闲在寝殿，轻微熏暖的风拂过她的青丝，别有韵味，仿佛一朵盛开的广玉兰。 遥望檀窗，穆晴岚取了笛子吹奏，却是一首《天仙子》。
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
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
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弄花影，重重帘幕密遮灯。
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笛声清越，悠扬飘起，晶儿只站在一边望着空中一轮圆月出神，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待穆晴岚吹完一遍你，晶儿方才衬着香炉淡淡的轻烟道：“小主吹得似乎有些低了。”
穆晴岚手握笛子的两头，目光如流水，似是也衬着月的光辉：“你也这般觉得吗？”
晶儿笑了笑，取过一把孔雀蓝的羽扇，声线也如烟雾一般缥缈：“奴婢只是很少听到小主吹这首曲子吹得这样低罢了，可比小主上次在清凉台吹的那首词低了很多。”
“我也无非是随手拿来一吹罢了，哪里有那样的闲心，且寝殿中这样热，那日在清凉台，许是夜里太凉的缘故，我吹得很是出神。”
清辉澹水木，演漾在窗户。墨色的天空中，那轮明月显得格外出挑，撒下薄薄一层轻纱，将屋里屋外隔开来，扑面飘来的，也只是泥土的芳香，混合着几点广玉兰的味道。
晶儿站于窗前，长叹一口气：“若是在府里，老爷便会端了羹汤来让小主饮下，奴婢也有一份儿，那羹汤虽做得粗糙，可是喝着比宫里的任意一道菜都要温暖，夜里的一点点凉也被它驱散了。”
宫灯隐约摇曳，光亮在墙上投出一片橙光，随着火苗的摇曳，竟如水波一般荡漾起来。穆晴岚将笛子放回案几上，坐下缓缓饮了一口香茶，茶香袅袅，在殿中散开，穆晴岚起身道：“今晚的月亮可真圆，晶儿，你也会吹笛子，不如你吹了我听好不好？”
晶儿笑了笑，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小主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哪里有小主吹得好，恐污了小主的耳朵。”
穆晴岚轻轻挥动了一下宽大的衣袖道：“我便作一曲长袖折腰舞，你且为我吹奏即可，怎么样？”
晶儿展颜道：“奴婢愿意一试。”
晶儿刚要吹奏，穆晴岚却示意停下：“不知道姐姐那边情况怎么样了，今晚皇上是否一定会经过御花园？”
一番话不免让晶儿同担心起来：“奴婢认为穆贵人做事很是靠谱，且身为小主的姐姐，必定是不会诓骗小主的，小主只需等候便可。”
穆晴岚笑了笑：“我自然是放心姐姐的，只是单单用一个小香囊，便能把皇上引到这儿来吗。”
晶儿轻松道：“那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眼下奴婢愿意陪小主去御花园走一趟。”
穆晴岚抬头一望皎皎明月：“走吧。”
因着距御花园极近，倒也不至于会遇见羽林侍卫经过，只是殿外凉了许多，却恰让人感到舒适，闻了那么些檀香，现下步于宫外临着淡淡广玉兰的香味，倒是让人神清气爽，御花园的假山石造型独特，在月下看来更有了一番诗情画意。
远处，一片清泉如明镜一般，从中也可望见墨色的天空，泉中的月亮更似一颗明珠，闪耀得直叫人觉得刺眼，御花园里花繁叶茂，在这月光之景下，竟也成了一副水墨画，亭顶那一滴滴下的水便如同毛笔上的墨汁，“嘀嗒”一声滴在清泉里，将那月光荡漾起来。
刚行至御花园边儿上，便有一丛一丛的广玉兰盛开在路的两边，穆晴岚从它们边上轻轻步过，似是不忍打扰了花儿的安睡。
穆晴岚身穿一身深绿浅绿相交错的宫装，耳边簪了青玉色的绢丝花朵，晶儿身着白色服饰，腰间和背上有着淡淡的流纹花纹，衣襟上绣了一朵杜若花。
悠扬的笛声自御花园的深处轻轻泛起，从花丛与树叶中的空隙悠悠传出。
一曲吹毕，隐约传来浅浅的脚步声，穆晴岚一慌，随即令晶儿吹了笛子，自己挥出了衣袖，开始翩翩起舞。
绿色的宫装在穆晴岚身上舞动着，仿佛微风轻扬，云袖破空一掷，挥洒自如。笛音袅袅，若有似无，穆晴岚的身子如玉兰被巨风卷得低迥下来，那脚步声已不能听见，不知道是不是笛声盖过了淡淡的脚步声。
穆晴岚在月光下缓缓轻舞，淡绿的纱裙裙幅翩翩四散而开。穆晴岚只觉脚底轻盈，身子也渐渐轻了起来。
微风夹杂着广玉兰的芬芳绕过穆晴岚轻盈的身段，远远看去，穆晴岚仿佛一朵飘动的玉兰花，盛放在御花园的青草之上，笛声轻飘，渐渐地，也减小了下去。
忽地，草丛后面也传来一阵笛声，那声音清亮，却与方才晶儿吹的是同一首曲子。
穆晴岚与晶儿只得站在原地，静静地听着那曲子被人吹完。
待笛声停止，穆晴岚轻轻拉过晶儿的右手，晶儿道：“小主，您可要去见那人？”
穆晴岚试探地看了看草从后面，清了清嗓音道：“尊驾为何人？”
闻得一阵脚步声，一个人影从广玉兰的后面踱步而出，待得那人影渐渐靠近穆晴岚，方才停下来。
穆晴岚认真地看了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皇帝。
皇帝低低道：“原来你喜欢以笛会人。”
穆晴岚匆匆行礼：“臣妾方才未曾看清皇上，皇上恕罪。”
皇帝轻轻步至穆晴岚身前，缓缓伸出右手，右手拇指上的玛瑙手环朦胧地发着光：“你且起来吧。”
穆晴岚浅笑：“臣妾哪里是会别人。”
皇帝笑道：“你瞧，你这不是会来了朕吗？”
穆晴岚轻轻拂过淡绿色的纱裙：“臣妾让皇上见笑了。”
皇帝看了看晶儿手中的笛子，打量了一番穆晴岚的衣着：“朕瞧着你如同这御花园中的水墨画一样，那样迷人。”
穆晴岚笑了笑：“臣妾不过闲来吹奏和跳舞，皇上喜欢就好。”
皇帝眼中似是透着赞赏，说话却掷地有声：“朕瞧着今晚月色这样好，必不能错过御花园的一番美景才是，不过却是遇到美人胜于美景了。”
穆晴岚望着皇帝的眼睛，淡淡的月光仿佛轻纱一般隔在两人之间，不过须臾，穆晴岚行礼道：“臣妾并没有皇上说的那样好。”
皇帝笑道：“不过你夜里前来御花园，朕可得罚你才好。”
穆晴岚脸上显出轻松的表情，只浅笑：“臣妾甘愿受罚。”
皇帝接过晶儿手中的长笛：“朕便罚你，多给朕吹奏一曲罢了。”
穆晴岚兀自笑道：“但愿皇上不要嫌弃臣妾拙技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