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天（四）
大厅内的烛光隐隐有些闪烁，跳动的火苗发出“噼啪”的燃烧声。安静，绝对的安静。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只有烛光在一旁逐渐黯淡。齐泰怔怔的看着眼前年轻的身影，喉咙有些干燥。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紫金玉冠，汉白玉带，一袭祥云锦袍，把眼前的年轻人衬托的更加高贵。更为重要的是他的脸！
淡淡的邪异间竟然和陆离有七分相似！
陆尘面对着齐泰坐下，一脸玩味的说道：“怎么，齐长老忘记这张脸了？虽说不是一模一样，但也至少有七成相似吧！”“原来是你，我听说过你。”齐泰涩然道。
“哦？”陆尘挑了挑眉，“晚辈贱名竟然能入齐前辈耳中，真是让晚辈受宠若惊呐！”
“或许现在世人对你还比较陌生，不过在九大门派，你的名字却是早就传遍了！”齐泰怅然道。
陆尘眯着双眼，没有说话。
“东林陆家的不世天才，年仅十五岁便达到了虚明之境，九洲大陆的数十万年的历史中从没有人有你这样的修炼天赋，若是要说，你毫无疑问可以堪称九洲有记载以来天赋第一人！”闻言陆尘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的看着齐泰，缄默不语。
“听闻你十六岁在冲击观明之境时被玉皇阁带走，纳为门下弟子，然后整整十年，便再也没有你的消息传出了。没想到如今，连你也参与到了那个计划中想。来也是你第一次做出门派做事吧。玉皇阁对你真是颇为器重呐，不但给了你东皇古钟，还让你参与到如此重要的事情中来，看来你这十年在玉皇阁，过的很好嘛。”齐泰冷笑道。
“基本是对的，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年轻人笑道，他嘴角的微笑让齐泰不由的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哪里…”齐泰涩声道。
年轻人站了起来，走到屏风边，轻轻的抚摸着画布，嘴角挂起一抹微笑。“这不是我第一次参与门派在外面的事务，是第二次。”年轻人转过身，看向齐泰，他的眼眸中闪烁着熠熠的寒光。
“我的第一次，是参与沈家歼灭陆家的战斗中，而我那时，是总军师，沈家的，总军师！”“你背叛了你的家族？”齐泰错愕道。“不对，不是背叛，而是识时务。”陆尘笑道。
“识时务？”“不错。”陆尘走到齐泰身旁坐下。“对于东林，玉皇阁早就有意染指了，这次，不过是借沈家之力完成了它自己的势力扩张而已。”
“其实，早在这次战争之前，玉皇阁曾经有过犹豫。是扶植沈家，还是陆家来作为他们在东林的代理人。”“与其说是选择两个家族的其中一个，不如是说选择沈括和陆元这两个家族的族长中间的一个。修真家族族长的权力太大，一个族长的好坏往往就能决定一个家族的兴衰，所以在选择时，玉皇阁也是观察了很久。”陆尘的眼中闪过一丝追忆。
“可是按照常理，玉皇阁应该选择陆家而不是沈家，不是么？”齐泰冷冷道。
“沈陆两家的实力基本一致，并不存在着谁强谁弱之说。如此一来，拥有了你的陆家反而更应该容易在这场角逐中胜出。可以说，玉皇阁已经把你作为其未来的支柱力量在培养了，而现在只要让陆家掌握东林的天下，完全可以彻底的把你的心栓劳，不是么？”
“齐长老虽然容易被感情左右，不过该冷静的时候，你的心思也是缜密的很呐。”陆尘轻笑道。齐泰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的确，按照常理，玉皇阁是应该用陆家来栓劳我的心，恩，或者说是忠诚。玉皇阁也的确是准备这样做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沈括找到了玉皇阁里的一个人，承诺给了他一样东西。于是这个人找到了玉皇阁的尊主，一夜长谈之后，灭亡陆家的计划，就这样敲定了。”
“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能量，居然可以让玉皇阁不顾你的感受灭亡陆家？！”齐泰惊愕道。“难道玉皇阁不怕你叛变？”
陆尘打开折扇，轻轻摇了摇，笑道：“其他人定然是很难凭借一句话改变玉皇阁的计划，可是有一个人，只要他说可以，玉皇阁一定不会拒绝的。”“谁？”齐泰急切问道。
陆尘合上折扇，轻轻指了指自己。
“你？”齐泰有些错愕。“没错，就是我，只要我说要灭忘陆家，陆家就不要想存活！？”陆沉的脸色有些阴沉。
“为什么？”齐泰涩道，“那是你的家族！”
“为了沈括的那样东西，不要说一个陆家，就是搭上整个玉皇阁，只要我又能力，我都愿意去换！”陆尘的脸色有些激动，隐隐透露出一丝疯狂。
“什么东西有那么大的吸引力，让你做出如此疯狂，不，丧心病狂的举动！”齐泰盯着陆尘，仿佛看着怪物一般。
“一张.残谱”陆尘轻声道。闻言齐泰眉头一皱。
“《碧落黄泉曲》”
“《碧落黄泉曲》？”齐泰一愣，旋即摇头道：“老夫孤陋寡闻，从没听过有这首曲子。”
“《赤阳东皇》、《滁梦云中》、《夜雨潇湘》、《汉湘弄妍》、《途途司命》、《遥遥命逝》、《东起茫君》、《然然河伯》、《山鬼筱筱》、《天赋国殇》、《礼器驻魂》。”陆尘缓缓道。
“《九歌》？”齐泰惊诧道。“不错，《九歌》。”
“那又如何？”齐泰挑了挑眉。
“世人皆知，《九歌》是九州护州之宝，《九歌》一起，无人攻伐。当然，《九歌》自身却不能用于攻击，因为《九歌》的范围只是在本州之内。可是，如果现在又有一曲，可以让《九歌》传播的更远，传到两州，三州，甚至九洲大陆的每一个角落，更有可能，让九歌合称为一歌，具备屈平当年最完全的实力，又当如何呢？”陆尘的语气格外激动，而一旁听见的齐泰，已经彻底惊呆了。
《九歌》越州，代表着天下从此战乱不断；《九歌》合一，代表着天下无人能敌，而这一切，要实现，原来看似不可能，现在却被陆尘说成了仿佛一定会成真一般，所有的一切只因为《碧落黄泉曲》！！！
大厅内的灯光忽明忽暗，闪烁间平添了一丝阴冷的气息。齐泰的喉咙干燥的厉害，连说话仿佛都要使劲全身力气一般。
“《碧落黄泉曲》，真的…真的有这样的存在？”齐泰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我说了，只是残谱。”陆尘笑道。
齐泰摇摇头，苦涩道：“你这残谱若是让外人知道了，最多明天，你就会变成死人了。而且，说不定第一个动手的，就是你玉皇阁。”听了齐泰的话，陆尘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哎”齐泰轻叹口气，苦笑道：“沈括倒也是个聪明人，如果这样东西他直接交玉皇阁，恐怕他连第二天的太阳都不要想看到。不过交给你就不同了。你要明白，现在你可是被沈括给栓死了，一旦他把这件事的风声放出去了，你就不要想安然的活着。换而???，以后你将不得不受沈括的控制了。”“控制？”陆尘微微一笑，“这只是暂时的，现在我负责与灵武门的计划，你也知道这个计划需要耗费的时间，至少二十年之内我都不会再管理玉皇阁的事务，而沈括一心忙着扩张他的东林城，更是管不上我这边，所以二十年内，我帮他一点小忙足够了。”
“那二十年后呢？”齐泰问道。“二十年后么？”陆尘喃喃道，“那时候，估计世界上已经没有沈括这个人了。”
“为什么不趁早杀了他，杜绝你的后患？”“很简单，因为我不想亲自出手。已经有人，正在我的安排下，往着这条路，走下去了，不是么？”陆尘轻笑道。
“你是说，陆离？”齐泰愕然道。
“除了我那愚蠢的废物弟弟，谁还会一心挂着这报仇这种可笑的念头呢？”陆尘笑了笑，眼中满是嘲弄之色。
“你和陆离的关系，看来不是很好呐…”齐泰似笑非笑的说道。“一个废物而已，和他关系好，对我有什么利益？”陆尘眼中满是不屑。“六道魔体，不能修炼成功就是连寻常修士都不如的六气废体，以他的天资，能修炼到足够杀沈括的境界尚且都很难说，更何苦给我最大的利益呢？”“那你为什么要让他去杀沈括，若是他修炼不到那等境界，你又作何打算？莫不是让沈括牵制你一辈子？”齐泰挑了挑眉。
陆尘眼中闪过一丝阴霾，语气阴沉道：“齐长老，这些事，恐怕不是你老人家该操心的吧！”齐泰一愣，旋即苦笑道：“将死之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话…”顿了一顿，他转头看向陆尘，脸色郑重，道：“说吧…”
“说什么？”陆尘一脸玩味。
“你是一个极为重视利益的人，对你没有好处的事你不会轻易涉足。与其说你是修士，老夫更觉得你是个商人，百事利为先！”齐泰冷声道。“现在你冒着得罪灵武门的风险把老夫暂且扣下了，就证明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吧，既然如此，我们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想要什么？！”齐泰眼中精芒闪烁，直直的盯着陆尘，好像要把陆尘看穿一般。
见齐泰如此，陆尘轻轻摇了摇头，折扇在空气中激荡着浅浅的涟漪。大厅内一时又安静下来，只有火苗“噼啪”的燃烧声，能在厅中寻的一丝生气。见陆尘不???齐泰索性就闭目养起神来，如今齐麟的所在已经被对方知晓，那么气海内那丝灵力也就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齐泰也不管它，让它自行消散就是，他现在的宝都押在了陆尘身上！陆尘有求于他，正是他最后一搏的机会。
他要用这个机会保证齐麟至少十年的太平！十年之后，等仓吉把齐泰嘱托的事情完成，齐麟对灵武门就不再有任何价值！那时候，齐麟才是真正的脱离了险境！齐泰，他在生命最后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齐麟！
“呼…”长舒一口气，陆尘合上了折扇。齐泰也缓缓睁开眼，目光直视陆尘。“不知齐长老在修为大降前，到了何种境界…”陆尘兀自说道。闻言齐泰稍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沉声道：“玉清八层…”
“果然…”陆尘若有所思，顿了片刻，他转头对齐泰说道：“齐长老，我知道你此刻心中所想。我也有能力帮你护住齐麟一段时间，不过，你要帮在下一个忙才行。”“哼，对着一个将死之人尽说些废话，我一个快死的人了，能帮什么忙？想说什么便快说吧！不要再谈那些无关紧要的事。”齐泰傲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