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城门近在咫尺，太史玉停了下来。

她问林茿：“我们还要往前走吗？”

林茿觉得奇怪，鬼域四下皆空，只有王城之内还有些许的“人”气。当然是要往王城里面去的。

不等太史玉探出凉凉的手掌，林茿抢先握住她的手，带着这位祖宗往城内去。

那城门和自动感应门差不多，沉重而缓慢地打开，门内站着乌压压一片的鬼。林茿从没见过这个阵仗，吓得腿都要软了。

身旁的太史玉自然是神色如常，林茿鼓足勇气观察群鬼，发现它们都仰面看向城门上的牌匾。林茿顺着它们的视线扫了一眼，只见一双沾满血污的脚在风中飘来荡去的。

这……这该不会是鬼王吧。

林茿见太史玉没有停步的意思，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太史玉所到之处，鬼影如潮散开，林茿大气也不敢出，直到离那群鬼魂远远的，才敢回头打量城门上的那具女尸。

它的面目如新，满面蓬发被阴风吹得张牙舞爪，但仍可窥见它的一点真容。

怎么那样面熟？

林茿意识到什么，身子不由得僵住，“王后死了？”

死得没有前因后果，简直像是被太史玉刻意隐瞒一样。

“是呀。”太史玉轻声应道，“她不配做我的母亲，所以我杀了她，死后也不让她安息。”

也不知道是何时起，她记忆中属于王后的场景越来越少了。她花了几百年的时间，才接受了自己被生母所弃的事实。

这一个妄念已解，鬼域却没有一点分崩的迹象，是因为她恨得实在太多了……

王后最终没有得子，只能转而扶持自己的外甥。太史玉一心想在母亲面前展露头角，所言所行，反而成为王后的眼中钉。

“那是千刀万剐仍未死去的怪物啊！”王后与哥哥发动政变之前，便在哥哥的怂恿之下，又一次将太史玉在梦中击杀。

这一次的手段更加残忍，没有留半分余地。太史玉确实是死了，却借着乱葬岗的阴气重塑了肉身，以半人半鬼的方式回到了王城。

王后谋权杀死了父亲，太史玉便成了唯一的继承人。比起王权旁落，暂时由他的亲女继任，似乎也无不可。

于是继位那天，她按群臣的建议下令将母亲绞死。当时正值内忧外患，邻近的女真国向王城发动了战争，百姓死伤甚重，便以昔日王后的金躯当作镇鬼平怨的阵眼。

即位那天，应当算是太史玉为人的短暂生涯，最为荣耀的一日。

她从母亲的阴影下走了出来，突然肩负了王城与民众的兴衰重任。顾不得为母亲的死而感怀片刻，便穿上了战甲，领兵应敌。

她不怕死，也不怕疼，从小习武，于万人中取人首级也不算难事。

太史玉在王城的声名渐盛，昔日的质疑声全都不见了，但王城之内却生出了一个可怕的传言。

或许，太史玉早就死在了王后的阴谋算计。这个不败的战神，根本一点不像个活人——她是妖邪。

先时在王城高处，太史玉还想要领林茿在集市逛一逛，真正走到这里，就觉处处可憎。

集市的鬼魂比城门那一群模样要鲜活些，林茿不那么怕了，松开了太史玉的手。自从来到这个修真世界，林茿就从未见过人间集市，周遭的一切都很逼真，车水马龙，商户林立。身边的小摊位上放着两三排的小陶人，她下意识想要碰一碰，太史玉斥声制止。

瞬息之间，眼前的繁华之景，就成了破败荒凉的惨象。

太史玉叹息一声，说道：“这里的人都死了，所以这是鬼市。”

鬼域的鬼魂并不都在她的辖制之下，也有一些会耍些小手段，迷惑此间唯一的活人。

活人的出现搅得这帮怨鬼大为垂涎，太史玉竟不知道鬼域还暗藏这样的演化。如果不尽快破除鬼域之境，或许它们真的会脱离掌握。

既然如此，林茿就不适合再待在这里。

“林茿。”

太史玉将她的怨鬼之力小心地度化给林茿，她早知凡人受不了这鬼气，便提前将林茿的双手拘住。林茿比她略矮，倚在她怀中，痛得惨兮兮的。

那极端的疼痛扰乱了林茿的认知，大概是以为太史玉要杀了自己，这会儿竟没有再做出柔弱的声气，而是惊恐说道：“你原来真的不是人……”

既是惊恐，也有委屈。明明她都那么认真地为这个“鬼”解开心结了，为什么还是要杀她。

太史玉不喜欢人，人性奸滑。成魔之后，林茿是第一个骂她的“人”。她低头望向怀中的女修，一脸的似笑非笑。

那人渐渐化为一道虚影，一触即散，唯独手中的余温残留。有种说不出来的异样，像是有什么在心上搔了一下。

“太史玉，好感＋10。”

“呼。”被太史玉送出鬼域的林茿从濒死之际活了过来，她很快知道太史玉并非要夺她性命，同时发觉自己并未真正醒来。她的识海中浮出一面水镜，正映出鬼域中的太史玉。

一旦脱离了鬼域，林茿的记忆就恢复了。太史玉让她提前离开鬼域，应该是不想她再窥探自己的过去的。

林茿的神识并不强大，不可能勘破鬼域的玄机，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应该是系统动了手脚。

“接下来发生的事，对攻略太史玉很有帮助吗？”

她都这样说了，系统竟然都没有出来邀功。

林茿试了下并不能立刻离开识海，无事可做，便不可能对鬼域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水镜中的画面飞快地轮转，林茿皱了皱眉。

“竟然是这样……”

鬼域，原来是生于一人的痴妄与万人的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