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 风雪中的舞蹈 - 长烟一笑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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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长喜正在津津有味地在小扣子家看打扑克,他家隔壁老王家的三小子来找他,要他马上回家,说是老支书正在他家等他呢。满屋子的人也立刻催他快走,否则一会儿老支书找来看他们赌博就麻烦了。罗长喜只好悻悻地离开,一路上在想:老支书找我干嘛呢?

“小子,二道沟老蒋家的二凤子你见过吧?”老支书慢条斯理地问,两只大大的眼珠子紧紧地盯着罗长喜。

“见过,不就是那个疯子?”罗长喜不经意地回答。那个疯子有一阵子就站在河套的大坝上手舞足蹈地唱,在大坝下看守树林的他怎会不认识呢?

罗长喜的妈不安地和老支书对忘了一眼。

“别瞎说,人家只是一时受了刺激,会好的。”广喜的妈白了罗长喜一眼。

“是啊,小子,你看人家二凤子不是好久没犯病了?再说,这病我是知道的,只要没有家族病史,是可以治好的,”老支书依旧慢条斯理地解释,“象她这种属于后天被刺激的,只要有个好人照顾,是会好起来的。。。。。。”

“你们的意思是。。。。。。?”罗长喜虽然腿瘸,但头脑还是反应得到母亲和老支书话里面的真正意思。

“我我不不想乐意。。。。。。”罗长喜吞吞吐吐的回答。

是啊,二凤子疯也就罢了,而和二抽子那不干不净的经历,谁又会接受他呢?

罗长喜的妈妈看着儿子沉闷的样子,又看看儿子那条残疾的腿,摇了摇头,一把老泪不禁夺眶而出。

“你也不自己撒泡尿照照,二凤子若是好好的能轮到你?你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该为你父母想想,你父母养活你哥几个容易么?你还准备让你父母养活你一辈子么?”老支书的大眼珠子立刻瞪了起来,吓得罗长喜不敢吱一声。“再则说了,二凤子咋啦?要长相有长相,要个头有个头,要多能干有多能干。是,她是精神不太好,但我看那是没遇到好人,若是遇到个好人,好好地照顾她,决不会比别人差,所以,将来能不能过好主要还在于你,你知道么?”

这门婚事就这样在母亲的眼泪和老支书的大眼珠子的软硬兼施下定了下来。当然在后来不断的日子里,广喜妈没少向罗长喜灌输结婚的好处,男人除了搞不到对象,都要结婚的,否则打一辈子光棍才真正可怕,你看三钩子家一伙,老少3个光棍,穷得叮当响,谁肯嫁阿?那才是真的寒渗。咱不管怎的能娶到老婆,那才是厉害呢!罗长喜听母亲这么一说不禁挺直了腰板,是啊,我也娶到老婆了呢!但另一层原因自然不言而喻,在小村的同龄人中,除了二钩子,三钩子就只剩自己了,眼看已是30岁的人了,再不搞怕真的要打一辈子光棍了。尤其二凤子今年才21岁,尽管有点疯,配自己这条瘸腿,值啊,值!

罗长喜和二凤子结婚那天,小村显得格外热闹。一则结婚对于小村来说本来就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二则今天结婚的又是一河两岸两个特殊的人物。因此在

罗长喜接亲的路上早早的就站满了看热闹的人们。

来了。

长长的迎亲队伍尽管有些稀落,但远远地走来,在行人不多的公路上分外显眼。罗长喜走在最前头,穿着一身很挺的蓝料子中山装,左上衣口袋上别着一朵红色的小花,下面一个小布条,上书金灿灿“新郎”两个大字。同样蓝色的帽子帽檐高挑,露出喜气洋洋一张脸。手推一辆崭新的梅花牌自行车,昂首阔步走在最前面。在他身后是二凤子,也是一身蓝料子,大翻领的上衣,在左上衣兜处戴着“新娘”的小红花。右手里拎着红布包裹着的洗脸盆,低着头一言不发,亦步亦趋的跟着罗长喜。再往后,是长长的稀稀落落的送亲和迎亲的队伍,一人一辆自行车,都驮着一个毯子包裹着的大包袱。一路上就这样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

老支书亲自主持了罗长喜和二凤子的婚礼。结婚典礼第一项是鸣炮。老支书一声令下,前来落忙的老少爷们一齐点燃了手里早已准备好的二踢脚,大地红,霎时间鞭炮爆响,烟雾弥漫,爆竹皮从长长的竹竿上飞舞而下。罗长喜也兴奋地望着在天空炸响的二踢脚,二凤子则一脸惨白,瞳孔怔得老大。稍顷,老支书挥了挥手,鞭炮声稀落下来。

“进行结婚典礼第二项,一拜天地-----”老支书拖着长音。将一盅白酒泼向空中,撒在地上。

“二拜高堂!”

老支书指着双方长辈亲友令罗长喜和二凤子一起鞠躬。罗长喜转过身,二凤子却只管站在原地痴呆呆**。

“长喜,拽着你媳妇。”老支书及时提醒。罗长喜这才缓过神来上前拉住二凤子向二凤子的亲友鞠躬,二凤子只是木头似的站着。

“夫妻对拜!”

“入洞房----”

入洞房的晚上当然是闹洞房,但憋足了劲准备闹洞房的一帮人却被老支书驱散了,“闹什么闹?都给我滚家去!”老支书大眼珠子一瞪,这帮人都灰溜溜的走了。

直到深夜,一家人才开始围坐在一起,吃团圆饭。炕上放一张小方桌,上面有四个碗,又都用碗扣上了,让二凤子和罗长喜去揭。

“揭啊,揭啊。”二凤子的小姑子催促着,旁边一群家里人兴冲冲地准备看热闹,罗长喜的妈也在后面抻长了脖子。

二凤子木讷的将紧挨着自己面前的碗揭开,赫然的里面是一碗面条。人群一下子静了下来,长喜妈满脸的期待也一下子变成满脸的失望。

“长喜哥,你揭,你揭啊?”小姑子打破沉寂又在催促。

罗长喜眼睛在剩下三只碗上搜寻着,手有些颤抖,象一台吊车的长臂晃来晃去,在这只碗上犹豫一阵,又到了那只碗上,又到了另一只。。。。。。终于,一狠心将左边的那只碗掀开:啊!饺子!

欧-----小姑带头叫了起来,长喜妈的脸上又重新恢复了笑容。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只有二凤子没有笑,她当然明白这里的缘故。掀开的是饺子,代表将来会生小子(男孩),面条则代表生女孩。而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一切仿佛离她是那么遥远,都和她无关,她象一个路人,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一切都是那么陌生,那么冷漠。他们笑什么呢?有什么可笑呢?该不是笑的就是我啊?对了,他们笑的就是我,可他们为什么要笑我呢?对了,怎么?那不是二抽子么?他还在那里吊着,许多的目光都在看着她和二抽子,嘲笑,鄙视,疑惑,怜悯,冷漠。。。。。。这些目光交织在一起,狞笑着拧在一起,象一个钢筋拧成的麻花,象自己直直的刺来。。。。。。啊-----救命啊。。。。。。。

嘎嘣。嘴里木木的感觉,牙床酸痛。二凤子终于从慌兮惚兮的状态里醒了过来。

“咬到了咬到了!”小姑子兴奋的蹦跳着。

二凤子慢吞吞地从嘴里吐出一枚五分钱的硬币。这是将来持家生财的象征,谁能从饺子里咬到这枚硬币,谁将来就能攒住钱,谁就该管家里的钱。而这和二凤子有关么?二凤子心里一片茫然。刚才她忽然间迷失了自己,她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开始吃的,更不知是怎么将饺子送入口中,木然地咀嚼,就碰到了那枚硬币。看到罗长喜在自己对面正傻傻的憨笑,她很后悔,为什么不把这枚硬币悄无声息的吞到肚子里去呢?那样,对面的这个人就不会这样笑了吧?对面这个人刚才还夹了饺子,分别掀开炕席的四角,然后一角扔进一个饺子,为什么呢?她要有什么花样么?是不是冲着我来的啊?为什么要冲着我来啊?此刻,迷迷糊糊中的二凤子当然忘记了这是取四季幸运之意(四席侥(饺)幸)。

二凤子就这么结婚了,谁也不知道那夜,二凤子足足哭了一夜,在离开家时二凤子没有哭,尽管二凤子的三姨还不住说,哭吧,离开父母掉两滴眼泪好,都是金豆啊。但在那夜,二凤子真的哭了,哭得好痛心。那夜,罗长喜在二凤子先进洞房后灌了个酩酊大醉,小脸煞白地一回到屋里,栽在炕上就睡了。

闹堂一天的人们都已散去,夜里,除了偶尔的蛙鸣,就是蟋蟀的鸣叫了。

罗长喜和二凤子结婚那年,我家重新翻盖了房屋。将原先的泥瓦房拆了,新盖起四间大瓦房。

那一年,我上了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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