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冰碗
第22章冰碗
她抱着江寒衣,一路出去。
昨夜一场大雨,洗得道旁的一花一树鲜艳欲滴,空气中都浸透着草木香气。檐下两只春燕,叽喳飞过柳荫。
到得侯府门外,两辆马车已经备好。
昨日来时,尚且一切如常,今日归去,她怀中却已然多了一人。随侍的下人们闹不清状况,只一个个低头垂手,不敢多言。
溪明从身后跟上来,温言软语:“江公子身上有伤,不妨与侍身同乘一车,可好?路上也好多加照应。”
他笑笑,和气又体贴:“侍身照料人,殿下大约还信得过吧?”
姜长宁却只随口道:“不用辛苦你了。”
说罢,踩着越冬搬来的脚凳,一发力,便抱着人上了马车,身子一低,便消失在了门帘后面。
自然也并没有看到,被留在车下的人双唇微微动了动,向来沉静的脸上,终于现出落寞。
但那样难以自抑的失落,只出现了一瞬,便又被掩藏回去。他浅浅笑着,向越冬点了点头,道一声“劳你多看顾些”,便返身向后方的马车走去。
背影仍是挺拔从容。
马车缓缓地走起来,姜长宁倚靠在软垫上,终于伸长胳膊,舒了一口气。
从昨夜至今,事情一环扣着一环,实在也把她累得够呛,方才在人前摆足了架势,皆是硬撑。直到此刻,在自家的马车里,才终于能够松泛下来。
伸完了懒腰,一扭头,才发现身边的人似乎并不这样想。
江寒衣正襟危坐,目视前方,背脊笔直,双手摆在膝上。再端正也没有了。不像是坐车回家,倒像是上大殿面圣。
“你干什么?”她哭笑不得,“不累的?”
“属下习惯了。”
“伤不疼吗?”
“主上放心,属下已经没事了。”
答得四平八稳,流利又规矩。
要不是颊边薄薄的一层红,还没来得及褪下去,姜长宁险些都要信了。她看着这人的模样,心里既好笑,又无端地有些软。
不就是方才让她抱着一路出来吗,难道是她从前抱得少了,还没能习惯?话又说回来,昨夜更亲密的也不是没有……
咳。她唐突清了清嗓子。
分明是坐在摇摇晃晃,并不算舒适的马车里,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雕花大床,轻罗暖帐,将自己蒙在被子里裹成小小一团的人,还有……
散发着水汽的栀子香。
她摇了摇头,自己也不自觉地坐直了些,竟有些学身边人的模样。
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往后改个口吧。”
“什么?”
“别再属下属下的了,听着头疼。”
“可属下是影卫……”这人挣扎了一下,很乖,很听话,只是重新开口时有些怯生生的,好像很不自信,“那……奴知道了。”
“在想些什么!”
姜长宁忍不住瞪他,见他畏缩神色,又气得闭了闭眼。罢了,合该是她认倒霉。
“方才在侯府,本王可是当着众人的面,亲口说的,你不是下人。你若还改不过来口,那便是本王当众扯谎了,也不知旁人在背后,会怎样议论本王。”
她换上了一副懒洋洋的笑容,挑眉向他。
“另外,忘记告诉你了,你在陛下面前也是挂了名的。”
江寒衣顿时更茫然,不知所措:“主上同陛下说什么了?”
“我说,”她顿了顿,倾身凑近他耳边,“你是我的心上人。”
“……!”
这人像是被烫着了一般,一下向后躲去,正逢马车颠簸,大约是牵动了昨日的伤处,嘶的一声,轻轻吸了一口气。
被姜长宁板着脸拉回来:“躲什么,活该你疼。”
话虽这样说,眉头却蹙了起来:“碰到哪儿了,我看看。”
江寒衣顾不上答她。
他只双眼圆睁,眸子连同嘴唇都水润润的,轻轻地发着颤:“求主上……不要开这样的玩笑,我当不起。”
姜长宁沉默了一小会儿,撇了撇嘴。
“权宜之计罢了。我当初要将你从薛府带出来,总要有个名头。哦,对了,那一日未央宫中,薛晏月与萧玉书都在,都听得真真儿的。所以……”
她笑得有些发凉。
“你先前在府中养伤,也就罢了。往后既然想跟我出来见人,在人前最好还是装得像一些为好。要不然,露了馅,我难堪些倒是小事。”
“她们会抓住一切机会,置我于死地,记住了吗?”
江寒衣为她语气里的寒意一惊,立刻郑重点头:“属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