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洲行澄风澈雨随波去造物人间最无情 - 羽落惊蝉梦浮生 - 凛冬无气 - 武侠修真小说 - 30读书

四洲行澄风澈雨随波去造物人间最无情

忒浮亚并非生来就在神星城,而是自幼长在西牛贺洲东岸的一座滨海小城。在她七岁那年,飓风摧毁了这座小城,父母急着逃命,又嫌年幼的她是个累赘,就用粗麻绳将她拴在一棵古树上,美其名曰:“听天由命”。

那天的狂风盖过了哭喊,暴雨混淆了泪水,忒浮亚虽然年幼,但也已经懂得,父母将她抛弃了。

她想自救,却解不开绳索,指甲在一次次的解扣中开裂、脱落。

饥饿、寒冷,令意识愈发模糊,就在忒浮亚即将放弃时,有一道身影出现在她面前,厚实的臂膀隔绝了狂风,宽阔的手掌盖过了暴雨,虽然乌云遮蔽了日光,但那一身亮银色的甲胄在忒浮亚的眼中却依旧耀眼。

那时的忒浮亚想起母亲哄她入眠时讲起的故事,关于英雄的故事。

男子在飓风中救下了许多人,他们大多数选择逃往别处,等候飓风散去,再重建家园。但当男子问起忒浮亚父母线索时,出于对抛弃自己的父母的怨恨,她并没有如实相告,只是说和父母走散了,她自己也不晓得到哪里去找。男子无奈,只能将她带回神星城。

就这样,忒浮亚成为了神星城的一员,她也是后来才知道,那日在飓风中救下她的男子,是威名响彻西牛贺洲的掌罚神子——昆奥。

幼年变故,也使得忒浮亚与神宗内大多数人相异,她并未对造物主有多么坚定的信仰,更多的是对昆奥近乎狂热的崇拜。但这也在忒浮亚心中埋下了一枚种子,她的余生都在拯救,都在成为英雄。

初临神星城,不论是文字,还是对造物主的礼拜,这一切对忒浮亚来说,都是陌生的。为了见昆奥,三天两头的往他住处跑,或许是出于怜悯,或许是忒浮亚的一片赤诚之心打动了昆奥,忒浮亚成为了昆奥第一个徒弟,其对圣法气的修炼也是由昆奥亲自指点,但不知是否因为她对造物主的信仰不够坚定,圣法气的修行进境始终缓慢,最后甚至连昆奥也直言,忒浮亚并不适合圣法气的修行。

忒浮亚也想过放弃,可每当听起神宗门人讲起昆奥仗义任侠之事,她心中执念便会加深几分。

期间二人关系愈发亲密,昆奥膝下并无子嗣,俨然将忒浮亚当作亲生女儿,而忒浮亚也在昆奥身上体会到了早已遗失的父爱。近几年,昆奥常不在神星城,二人也就见得少了,忒浮亚除了每日礼拜及修习圣法气外,时间几乎都花在协助神宗门人上,就像昆奥过去同她讲的:“英雄并不一定要做出什么惊天大事,而是在于以英雄的准则来约束自己。”。每当听到他人感谢的话语,忒浮亚都感觉自己距离成为英雄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就这样,忒浮亚在神星城,充实的活着,直到,昆奥离世那天。

那一日,忒浮亚在藏书室为《圣法典》修注新解,却不知为何,屋外来往行人嘈杂声响,扰得她心绪不宁,频繁出错,在接连写废几张纸后,放下手中鹰羽笔,转而去整理典籍。

正当她好奇今日屋外为何这般吵闹时,隐约又听见嘈杂声中隐含哭声,哭声渐响,忒浮亚在屋内也终于坐不住了,急忙放下书本,推开门却见神宗众人齐整的排着队列,手持白色兰花,有的掩面啜泣,有的放声大哭,缓步向造物殿方向走去。

白百合,唯有在神宗葬礼上才用得到的花。

忒浮亚知道,神宗内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忙向身边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此刻正嚎啕大哭,叫喊声甚是凄烈,“昆奥……大人,应念感召,魂归造物主圣怀。”

他的话仿佛数道惊雷在忒浮亚耳边炸开,忒浮亚扯住那人衣领,大声喝问道:“你说什么!”

而那人似乎也嚎哭得失了神,只是不断重复着,“昆奥大人,应念感召,魂归造物主圣怀。”这句话。

“不可能,不可能!”忒浮亚嘴里叨咕着,又揪起身侧另一人的衣领,质问道:“告诉我,他是骗我的,老师正值壮年,怎么可能会……”

后一人相较前者,情绪要更稳定些,但也是涕泪满面,见到忒浮亚的脸,便哭的更凶了,哽咽道:“忒浮亚,昆奥大人……确实已经,魂归造物主圣怀。”

“不可能!不可能!你们全都在骗我!”得到相近的答案后,忒浮亚猛地推开那人,嘶吼道。

“我要亲自去看看,对,我要亲眼看到。”

忒浮亚顺着人流涌向的尽头跑去,虽然眼下这情况已经可以佐证那两人的言辞,但忒浮亚还是心存一丝侥幸,她发了疯似的跑着,嘈杂的人声盖过了她的哭喊,额头留下的冷汗混淆了泪水,一如她与昆奥初次相见的那个狂风席卷的黄昏。

只不过当她在造物殿再次见到昆奥时,他头戴荆棘花冠,静静的躺在造物主圣像之下,亮银色的甲胄变成了细麻布长袍,白兰花丛在他身边围放着,胸前放有金质短号,传言神宗子弟死后,若是造物主听到号角声,便会派来使者接引,眉目相貌一如那日初见,只是此刻毫无生机罢了。

亲眼得见,饶是忒浮亚先前百般欺骗自己,也是终究抵挡不过残酷真相的到来。

“师父!”

忒浮亚哭喊着奔向昆奥,正当她要踏过花丛时,却被两名看护昆奥尸身的拥星骑卫拦了下来。

“忒浮亚,不要这样。”

“昆奥大人将魂归造物主圣怀,再沾染尘世污秽可是大不敬。”

两名骑卫知晓忒浮亚同昆奥的关系,加之往日里也受过忒浮亚不少照顾,故而没将她赶出造物殿,而是将她拖行到一处能看见昆奥尸身的角落。

其中一名骑卫略带哭腔的说道:“忒浮亚,抱歉,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若是真想昆奥大人好,不如专心祈祷造物主,让昆奥大人在彼方世界过的顺心些。”

“对!祈祷,既然是造物主唤老师去,那我也可祈求造物主将老师放回来。”忒浮亚这样想着,膝腿跪地,双手交叉,抵在额头,她从未有一刻像现今这般相信造物主真实存在,亦或者只是希望罢了。高阔的穹顶,

这一跪,便是三天三夜,期间忒浮亚害怕念错祷词的次序,故而不敢有别的想法,她就这样一次次的祈祷着,祈祷昆奥可以活过来,祈祷他还能像往日那般与自己说笑。

忒浮亚虽然修行过圣法气,但大多只是些皮毛,自然身躯与常人无异,连日长跪不起,双腿早已失去了知觉,祈祷声也逐渐细微到不可耳闻。

可当她再次睁眼时,当对光感的不适消散时,昆奥仍是静静的躺在那里,未有任何变化。

极悲而怒,或许正可以形容此刻的忒浮亚,她站不起身来,只能一点点的爬向昆奥。

两名骑卫见她这模样,回想起往日里活力十足的忒浮亚,也是心疼的很,连忙过来将她搀扶起身。其中一人说道:“忒浮亚……回去吧,昆奥大人,不会再醒来了。”

忒浮亚艰难的抬起手,指向造物主圣像,骂道:“什么狗屁造物主,都是唬人的把戏,狡诈的骗子”,言罢冲着造物主圣像猛啐了一口唾沫。

只不过此刻在外人眼中,她不过是空张着嘴,喉咙中发出呜囔的声响,而那啐出的唾液,也因她三天未有饮水,更像是吐出了一口气。

发泄过后,忒浮亚便昏厥过去。再醒来时,已是两日之后,她大病了一场,连床都下不得,也不怎么吃得下东西,消瘦得不成人形,她常常做梦,梦中她回到了那个席卷着狂风的黄昏,与昆奥初遇的那天。

“就算是梦话,也再说给我听听吧,老师。”

其实在忒浮亚的心中,早已经昆奥当作了自己的父亲,她每日以泪洗面,到后来泪水哭的干了,眼睛也模糊的看不清东西,三日长跪让她的腿脚留下了顽疾,以至于过了半月,病好之后,也需要拐杖才能走路。和她熟识的神宗子弟都劝她看开些,但忒浮亚还是每天都要去造物殿坐上半天。

时间又过了有半个月,迟迟未有神子继位,神宗上下人心惶惶,忒浮亚则认为理所当然,因为她觉得除了昆奥外,再没人配得上神子的名号。

……

“神宗子弟,随我出城迎敌!”这一日清晨,霍依的号令在神星城内响起,窗外整齐的行军声,将忒浮亚唤醒,她挣扎着站起身来,抄起床边拐杖,逆着人流,一瘸一拐的走向造物殿。

一月后,来瞻仰昆奥尸身的人本就少了许多,再加上平常驻守此地的骑卫,此刻也被调离出城迎敌,造物殿内便只剩下忒浮亚与昆奥。

“老师,我来看你了。”

“听说有贼人来犯神星城了,老师您若是还健在的话,哪有人敢这么放肆。”

“什么魂归造物主圣怀,老师您离世时,大家还不是哭的那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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