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11 魔道太疏
他的手指修长而冰冷,跟江凛低头直视下来的目光一样,叫人心头发凉,谢微言手指被他握在掌心,忍不住缩了缩。
江凛看着他,“谢微言。”他声音没有起伏,唤了一句后,把人扶了起来。
谢微言脑袋昏昏沉沉,靠在江凛身上,蹙着眉头冷汗淋漓,毒障入肺腑,他并不好受。
按道门规矩,凡魔道之人擅闯太虚灵境,是要被关进灵境天籁受寒冰酷刑的。
灵境天籁里是一望无际的雪山,雪山深处是一面如同镜子一样的湖,湖水清澈见底,深达数千尺,一旦有重犯被投进去,灵境天籁便会下起皑皑大雪,直至将整面镜湖都变作寒冰地狱,大雪方止。
江凛的手放在他的腰上,长袖里长剑抖动,打出力道噼里啪啦的闪电,而后飞了出来,在半空中化作一道铁链铸成的门。
寒雾之中,那铁门更显得虚无缥缈,几十条粗绳铁索连环,拴在铁门上。
江凛扶着人走了两步,忽然低头看了谢微言一眼,谢微言不知哪里疼得厉害,正捂着心口眉头蹙得死紧。
“谢微言?”他唤了一声,把谢微言的手腕抬起来,那里触感如美玉般丝滑,现下却冒着冷汗。
谢微言的意识已经不怎么清醒,浑浑噩噩中,他知道有人在耳廓边低声唤他。他努力睁开眼,然而眼皮很重,他怎么也睁不开。
江凛看着他,谢微言脚步一踉跄,整个人都软在江凛怀里,呈现出一种依偎的姿势。
江凛握着他的手腕,微一弯腰,将谢微言打横抱了起来,他冰冷的面容上没有丝毫变化,似乎怀里抱着的不是个魔修。
谢微言在他怀里缩卷着身体,手指将江凛的衣襟攥得死紧,纤白的手指几乎透出一种透明的质感。
锁链声响起,是铁索在寒雾里穿梭的声音。江凛抱着谢微言,一步步走到半空中的铁门前,而后推开。
门里门外,是两个世界。
十万浮山里地势险峻,常年萦绕着雾气,没有一丝生气,而门内,除却皑皑白雪,就什么都没有。
江凛推开铁索连环的门,狂风暴雪扑面而来,好似针刺一样扎在人的脸上,刮得生疼。
不过一息功夫,冰雪已将站在门外的两个人吹了满身。
江凛没有感到丝毫疼痛,他本就达到了踏破虚空的修为,区区寒冰对他而言,连感觉都算不上。
然而他感觉不到冷,怀里的谢微言却冷得发抖起来。江凛低下头,看见谢微言颤抖的睫毛上占满了冰雪,原本攥着他衣襟的手指也缩回了云袖,不禁蹙了蹙眉。
十万浮山的毒障竟如此厉害?
江凛目光落在谢微言冻得通红的手指上……连这点风雪都抵御不住了吗?
思及怀里的魔修本就重伤未愈,江凛把他往怀里抱得更紧,浅色冰冷的瞳孔里冷光一闪,面前的皑皑白雪好似被什么斩断一样,雪花定格一瞬后,尽数化作绯色的光点消散在空气里。
两息后,门里的狂风暴雪已不见踪影。
江凛抬头看去,远处雪山山影重叠,连绵起伏,雪山脚下一面镜湖倒映出重叠的雪山山影,由近及远,好似一幅水墨山水画。
这便是天籁灵境了。
江凛抱着人走进去,身后铁索穿梭,将唯一一个出入灵境天籁的门锁得严严实实,而后消失在皑皑白雪里。
不知何时,风雪又刮了起来,而站在灵境天籁里的两人却并未受到影响。
……
清琐没有等到谢微言,她在房中云榻上坐了两日,谢微言也走了两日。
外头的云头上没有日头,有的只是海里珍珠散发的光,那光随着海水的温度而变化,从柔和温暖,到机制冰冷。
从早到晚,从晚到早。
清琐坐了两日,终于明白,谢微言没有服用她的药,他不会再回来。
她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放在膝上的纤白双手蜷缩成拳,清琐低头咬着牙,眼底盈着泪光。
她不甘心,又坐了两日,谢微言还是没有回来。
窗外盛开的桔梗花于遍地绿植中格外显眼,往日耀眼夺目的灵植也不能让清琐从郁郁寡欢中出来,这一日中午,她打开房门,祭出金玉法器,周身便化作星芒远远朝流天木坠去。
流天木。
雾海断崖中,翠竹青松于崖底露出尖尖一角,绿叶从雾气中探出头来,好奇的望着断崖上十几个冷色道袍的冷面修士。
那十几个男修容色或清俊或俊美,皆繁复道袍加身,头戴墨色法冠,眉心刻有纹。
远远看着,仿佛寒霜扑面而来。
一星芒坠于山脚,却是清琐变作的碎光。清琐落于青苔石阶上,长摆宽袖,繁复道袍,她不似男修那般头戴墨色法冠,却也是乌发墨眉,眉心纹格外醒目。
清琐摆了摆宽袖,面容冷淡的朝山顶走去。
山顶断崖旁,男修们正密切关注着云海上的窥天境。十二个时辰前,窥天境在瀚海上例行巡查,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量,将窥天境放在瀚海上的“双眼”尽数斩去。
“师兄,窥天境如何?”身后一年轻修士低声问,眉宇间焦躁不安。
云海仿佛被人拨开,站在最前面的男修叹了口气,甩袖转身,负手而立。
“此事需得太微道君定夺。”
其余的修士们面露忧色,有人道,“……可是,太微道君尚在魂游。”
魂游也是身外化身的一种,意指将自己的本体放在安全的地方,神魂则通过秘术或者傀儡出游,是太虚灵境里最难学的禁术之一。
男修如何不知,只是这窥天境……思及窥天境问题的根本,男修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被云海遮掩住的窥天境。
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他在道宗座下修炼已久,如何看不出窥天境上的禁术是谁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