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高三的生活枯燥乏味，好在人麻木后光阴也加快了脚步，等到秦晏如从保持了一年的固定状态里抽离出来时，他的高中生活已经结束了。

年迈的老校长佝偻着背，在主席台上举着话筒激动地喊：“以后，你们就是一中的骄傲！”。

秦晏如扫了一眼四周，发现身边同学的眼睛里都闪烁着不舍的光，有些感性的女孩子眼里甚至盈了泪，眼眶粉红。

走过了毕业红毯，拿到了毕业证书，连班主任都把挂在门口的全班照取了下来，准备迎接下一届的学生。

秦晏如叹了口气，远远地瞥了一眼自己生活了三年的教学楼，又落寞地收敛目光。

秦晏如知道，苏念杉心里也有不舍。

高考刚考完的那一天，秦晏如就撞见苏念杉独自一人回教室。

他举着相机，拍了教室后方的黑板报，拍了教室门口的集体照，拍了食堂旁边的那棵银杏树，拍了校门口那扇沉重的红木门。

欢呼与啜泣声中，苏念杉穿过人潮向秦晏如走来。

“你考到哪里去了？”苏念杉问道。

说一点留恋都没有是假的，这一年来，秦晏如算是苏念杉在班上最好的朋友。

虽然并没有到无话不谈的地步，但也培养了困难时互相扶持的患难之情。

秦晏如笑答：“胥锦大学。

你不也是吗，你学经济，我学统计。”

苏念杉怔了怔，显然是惊讶于秦晏如一口气直接说出了两个人的录取信息。

“我找老班问的，”秦晏如嘴角一翘，“我们真的很有缘分，竟然考进了同一所大学。

以后我来找你叙旧，一定不要拒绝。”

秦晏如现在在苏念杉面前不再是以前拘谨的模样了。

一年的相处让秦晏如摸清了苏念杉的脾气，曾经小心翼翼相处的隔膜也越来越薄。

苏念杉虽然还是经常一副冰冷高傲的样子，但不再会一句话就噎死人了。

就像冬天的寒风被捂热了，悄悄走向春天。

苏念杉微笑着点点头：“好。”

这一年来苏念杉也感受到了秦晏如的变化。

当初那个一和他说话就尴尬的少年剥下了试探的外壳，露出了温柔的内里。

他虽如冰山冷漠，但也不由自主向那股暖流靠近了几分。

他们同时回首――一中和入学时并无不同。

如一场大梦，三年，弹指一挥间。

―――――――――――九月的胥锦市还未逃离“秋老虎”的魔爪，整个城市都被热气炙烤得病怏怏的。

道路上的车尾气无疑给胥锦的炎热又添了一把火，行人们快速通过人行道，仿佛走得慢一点就会被炎热的空气钉在原地。

在胥锦大学校门口，保安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哪些是老生，哪些是刚被录取的新生。

老生们拖着行李箱，三步做一步疾速朝宿舍楼奔去，进校前还会狠狠瞪一眼校牌，似乎在抱怨为何假期如此短暂。

新生们则会顶着烈日东瞧西看，时不时抓住保安询问路线，说话间带有初次见面的谨慎和小心翼翼。

按照这种“肉眼观察法”，苏念杉被错误地划入老生队伍――而且还是大四的、对学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学生。

苏念杉拖着行李箱径直走向宿舍楼，不曾分给周遭的热闹一点注意力。

这有两个原因，一是天气实在太热了，他不想还没到宿舍就满身臭汗；二是他提前查过学校的区域分布，故不需要问路就能找到宿舍。

苏念杉在楼下领了钥匙，开门后发现宿舍除自己外还没有别人。

四人间的宿舍不算拥挤也不算宽敞，有独立卫浴，相比其他学校条件好了不少。

苏念杉拿出行李箱里的物品分类放在桌上，并未铺床――苏城在学校旁边给他买了个二室一厅，晚上他不用挤在宿舍，也不用慢慢适应舍友的生活习惯。

十几分钟后又来了两个舍友，苏念杉和他们打过招呼后便再无话。

他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等待辅导员来安排开学的各项准备事宜。

闲坐了几分钟，门被慢慢推开，是最后一位舍友到了。

苏念杉侧过头朝外一瞥，看清来人的长相后僵成了一尊雕塑。

推门而入的少年拖着一个一米高的行李箱，戴着金丝眼镜，黑色卷发被汗濡湿。

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喃喃道：“终于到了终于到了热死我了。”

门被推开时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少年被吸引了注意，眼睛朝门缝一望，顺带瞥到了座位离门最近的苏念杉。

少年的黑眼珠不转了。

他呆若木鸡地立在原地，死死盯着苏念杉，只有长睫毛上下颤动。

苏念杉率先打破僵局：“好巧。”

门口的最后一位舍友，正是和苏念杉一同考入胥锦大学的秦晏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