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交换期结束前，秦晏如去了一趟大堡礁。
秦晏如对苏念杉假称学校有一个社会实践，可能三天不能和他联系，哄了好一会才把差点炸毛的苏念杉哄满意了。
还没有到旅游季，大堡礁的游客并不多。
六月是澳大利亚的冬季，凛冽的寒风吹在脸上和刀子割肉一样，没几个人愿意在这个时候来海边找罪受。
空旷的沙滩上坐了几个救生员，岸边穿着泳装的行人裹了羽绒服，浑身战栗地想要赶紧逃离蓝色的冰窟。
大海是碧蓝色的，中间泛了一点白，像是结了一层薄冰。
偶尔有一波巨浪打在沙滩上，卷了黄色的沙粒入海，顺便把行人的脚印抹得无影无踪。
秦晏如戴着一顶有绳子栓住的帽子，迎面朝大海走去。
海风呼啸着，妄图连人带帽吞噬，秦晏如勉强睁着眼，扶着眼镜，以免金黄的沙粒子弹似的冲进他的眼里。
他没想到大海也有如此狂躁的一面，谨慎地缩小了步伐，裹紧了衣服，踏着沙，像个沙漠里的迷途者。
秦晏如想起三亚的海，那是个温柔而娴静的淑女；苏念杉陪在他的身旁，哪怕头上悬着一轮火辣辣的太阳，一切都还是浪漫而甜蜜的。
越靠近海岸，继续往前走就越艰难。
秦晏如眯着眼看着坐在高凳子上眺望远方的救生员，他们的脸上似乎都覆了一层霜，却始终纹丝不动，仿佛早已不是一个有温度的生命体，而是一座立于海边的冰雕。
救生员听到了脚步声，偏过头往下看，结果看到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人，没穿泳衣，就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怎么看也不像是来旅游的。
蓝色眼睛的救生员叹了口气。
大堡礁并不是每天都这样天气恶劣，只是今天反常，以前的冬日虽然寒冷，可海风温柔，远不及今天的冰冷狂躁。
救生员没管那人，重新转过身，却听到了一句发着抖的提问：“请问，您是大堡礁潜水区的救生员吗？”那个人似乎用的是吼的，但是风声实在是太大了，传到救生员耳朵里也只是勉强能听清的程度。
救生员年近四十，在大堡礁已经当了十年的救生员了，平常遇到极端天气时，旅客们都会赶紧收拾东西离开，没想到今天遇到了一个硬闯的，还是个黑眼睛的外国人。
“是的，请问您有什么问题吗？”救生员的声音低沉，语气客套而疏离。
“我是中国人，想问您几个问题，希望您能够帮我解答一下。”
秦晏如语气诚恳，眼神真挚，救生员想了一下，走下高凳，说：“今天没有潜水的旅客了，我去给我的队友们说一声，然后和你一起去游客休息室说。”
秦晏如没想到救生员那么好说话，愣了一下，感激道：“麻烦了，谢谢您。”
游客休息室里没有风的侵扰，温度要比室外高上许多。
救生员给秦晏如倒了杯热水，一双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秦晏如：“请问您想知道些什么？”秦晏如抿了口水，直接进入正题：“请问您在这里工作多久了？”救生员满腹狐疑，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在这里工作十年了。”
秦晏如眼睛一亮。
“请问，您还记不记得，三年前，有个中国女孩来这里潜水，结果发生意外死亡的事？”秦晏如来着一趟本就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三年过去了，又还有几个人记得一场事故呢？方才救生员的工作时长让他多了一分希冀，但依旧只是试探着在询问。
没想到救生员皱起眉头，沉默了二十秒，开口道：“是有一个中国女孩死在这里，和她同行的好像还有一个中国男孩，比她小一些。
他们太特别了，所以我还有印象，女孩是溺水死的，对吗？”秦晏如瞳孔一缩，抓起手机寻找相册里的照片。
他在苏念杉家里曾拍过苏念杉十三十四岁时的照片，没想到现在真的能发挥作用。
“是的是的，”秦晏如语速极快，“麻烦您看一看，是不是这个中国男孩。”
他又找出蔡安然的照片：“还有这个女孩。”
救生员仔细看着照片，有点犹豫：“时间太久了，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他们，但是这几年在大堡礁出过事的中国人只有那个女孩，所以应该没错。”
救生员继续说：“我对他们印象深刻还有一个原因，当时那个中国男孩如果再晚一点上来，那他也会没命了，他上岸时氧气含量极低，如果他为了救那个女孩再耽搁一下，估计捞上来的就是两具尸体了。”
秦晏如心头一跳，用颤抖的声音问：“那……那个女孩，她的设备是完好的，为什么……为什么会死于溺水？”救生员摇了摇头：“溺水并不一定是要吸入大量的水，有的时候溺水的人只是吸入了一勺水，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导致喉痉挛，这样就算有调节器，也吸不到气了。”
这句话是最后一个锁扣，把所有的线索都串了起来。
秦晏如从一团乱麻中整理出了真正的故事――蔡安然想帮助苏念杉的时候，被苏念杉的一转身撞掉了调节器，吸入了一口水；同时，她看到了苏念杉所剩无几的氧气含量，想要提醒他赶紧上岸；但是苏念杉没有理解她用手碰自己的腰的用意，一心想着帮她捡起调节器；因为呛了水而说不出话的蔡安然一时着急，紧张和激动下导致喉痉挛，哪怕后来苏念杉给她安好了调节器，她也无法正常呼吸了。
秦晏如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七年间，苏念杉陷在泥沼里，自责、愧疚、悔恨包围着他，时时刻刻都要将他拉入深渊，却没想到，他知道的并不是真相，他被困在爱的陷阱里了。
萍水相逢，那能叫爱吗？秦晏如闭上眼，仿佛看到了那个在水下拼命拍打着苏念杉腰的女孩，看到了那个上岸后面对女孩冰冷尸体时放声大哭的男孩。
爱是保护。
他想，应该是吧。
终于真相大白了！猜猜秦晏如什么时候告诉苏念杉？（快要结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