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果断离职
边城是一个畜牧大县,也是白绒山羊的保种基地。
到畜牧站工作的4年多时间,利用下乡调研的机会,贺录收集整理了一些资料,尤其是关于白绒山羊常见易发传染病的防治工作方面。对此,他还撰写了一篇调研报告。
本来,他早想拿给领导看的。
因为当时有几处需要进一步核实的数据没来得及,便暂时搁置了下来。如今这篇报告已经完成,凝聚了自己心血的成果是不是该留下呢?
贺录心里矛盾着。
留下报告吧,单位已经把自己确定为分流待岗人员,是不是有些自作多情呢。而且贺录心里也抱定了一走就不想再回头的意念。不留吧,自己的劳动成果可能就会就会隐匿于那里不被人发现。
贺录觉得,还是要把这篇调研报告拿出来。不仅要给领导看,更要争取在业务期刊上发表。
这样,可以表明自己的分流并不是因为业务能力太差,或者是难以胜任本职工作而被动待岗。
贺录耿耿于怀的并不是被分流,而是那个分流无名的说法。机构改革改去的应该是“弊”,而不是“利”。在畜牧站30多号人里边,惟独自个儿被分流待岗了。这也就是向外界宣告:这30号人里边,惟有你不行。
贺录不想戴这顶“冤帽”。可他又不愿意去单位找领导闹腾,便只能以符合自己性格特点的方式去证明自己了。
其实,从心理学角度来说,对待一个人的离职行为,人们更注重关注的是他离职的内在原因,而不是外在行动。这也是表明自己离职的一个态度问题。
就在准备回家的前昔,贺录从办公的电脑中调出了自己撰写并经修改的那篇调研报告,认认真真地打印了3份并精心地装订好。
贺录翻阅审视并感到满意后,便将那报告装到一个档案袋中。
他夹着档案袋到万全有的办公室,抽出一份报告交给他。弄得万全有尴尬的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抱着愧疚的神色对贺录说:“今后有什么事你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帮助的一定尽力而为……”
离开万全有办公室,贺录又向紧靠着单位的边城县畜牧局办公大楼方向走去。
他带着自以为很完美的调研报告,轻轻地叩开了边城县畜牧局张振宇局长的三楼办公室。
迈进办公室的时候,他看到张振宇颇有些臃肿的身体蜷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手里正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品茗。
张振宇看到进来一个年轻的、似曾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哪个单位的后生,他微微伸直了自己原本躺靠着的肥胖身子。他并没有说话,只是向贺录投过来疑惑的目光。
贺录自我介绍道:
“哦,张局长,我叫贺录,是畜牧站的普通职工。”
“贺录?”
张振宇听了贺录的自我介绍,脑子里重复了一下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名字,然后依然是一片空白。尽管他肥硕的大脑极力地翻阅着自己的记忆,但他确实想不起、对自己系统内的这名年轻职工有什么印象。
看到张振宇有些冷漠的呆滞,贺录也猜不透领导此刻心里究竟是在想什么。他也不管不顾地继续说道:
“张局长,我到畜牧站工作已经4年多了,在工作期间通过观察和了解,对我县白绒山羊的常见易发传染病的防治工作方面写了一篇调研报告,想送给您看看。”
说着,他把手里拿着的档案袋打开,从里边掏出了一份调研报告,恭恭敬敬地放在张振宇局长面前的办公桌上。
看到贺录掏出来的是一份材料,张振宇原本有些期望的目光暗淡了下来。
这些年,找他办事的人倒也不少。他们中有不少人都是带着档案袋进来的,可从里边掏出调研报告的只有眼前的这个愣头青一人。
别人进来,要么是袋子里装着两条香烟直接连档案袋放下,要么就是从袋子里掏出点“红包”或者是购物卡之类的“干货”。惟有眼前这个叫贺录的,却真的拿出了一叠索然无趣的调研报告。
“哼,贺录是吗?这下想不记住你都难了!”
张振宇心里这么盘算着。
“小贺,你这是有什么想法吗?”
张振宇知道,但凡有别人来找自己,大都是有求于他这个局长的。系统内的干部职工们,无非就是谋取一些岗位调整或者是提拔调动的目的。局外人来找自己,就是想让安排一点畜牧产业项目资金等等。否则,他们是不轻易来找自己闲聊的。
而眼前这个叫贺录的,真的就是个来“闲聊”的例外。
因此,张振宇也直突突地对着贺录不屑地提出了疑问。
贺录没有想到,张振宇局长对自己呈到面前的调研报告没有一丁点的兴趣,倒是对自己来访的目的产生了一种并不友善的遐想。
看到张振宇冷冷的态度,贺录自己的心也彻底的凉了下来。原本还幻想着领导看到自己的调研报告后会产生浓浓的兴趣,并和自己探讨一些业务上的问题,然后会鼓励自己在平凡的岗位上继续发挥不平凡的作用等等。
但贺录失望了。他只是看到了了一副赤裸裸的贪婪,连一点虚伪的假象都不想表露的冷漠。
“唉!都是自己励志的故事听得太多了,理想和现实毕竟还有很大的距离。”
贺录内心深处仅存的那点幻想彻底的破灭了。他也丢掉了一进门时的恭谦,转而盯着张振宇局长肥嘟嘟的脑袋,尽量放平自己的语气回答:
“张局,我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在这次机构改革中我已经被畜牧站确定为分流待岗对象,今天就是给你送一份调研报告而已。”
“嗯,我知道了。把你的调研报告送给你们万全有站长吧。”
听到张振宇比自己还要平淡,甚至是泛着冷漠的话语。
贺录不客气地拿起他刚刚放在桌面上、张振宇仅仅是用眼睛瞟视了一眼的调研报告,然后不紧不慢地又装回了自己手里的档案袋中。
一连贯的动作之后,他连告辞的话也没说一声,就拿着档案袋转身出去了。
从贺录进了畜牧局张振宇局长的办公室到他出去,张振宇始终坐在办公椅上一动不动的。只是中间有自己端起茶杯品茶的动作,放下茶杯,他就和一尊肉身佛像一般毫无表情。而那表情,是让贺录下定离职决心并不想再回来的最后一根稻草。
从张振宇那里出来后,贺录连一点的念想都不存了。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豪气。
他义无反顾地离开了自己工作了四年多的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