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紧口袋盼复苏
迎新年，迎新年，并没有迎来一个好天气。今年的正月，晴不到三天，就要下雨，一下就是好几天。板板的劳动力都浪在家里，村子里晃荡来晃荡去，像掐了头的苍蝇没处安放。
今年的活计也少得可怜。无论家里还是外面，别说新工地了，已开工的老工地都似做不做的只那么拖延着。往年心高气傲，没有那个工价情愿歇着也不降价劳作的手艺人，今年早打好虚心以待的主意。谁都想找个活计动了手再说，干活干惯了，天天捧个茶杯在手里悠闲悠闲串来串去，像根没人要的甘蔗，这般手艺人还真不习惯。
隔三差五电话来电话去，搭档们之间相互探口风：“起床了没有呀，在哪里动手了吗？”
“没有，还不是息。有得动手瞒得了你？”
家里小孩子开学，门三户四说不定的开销，柴米油盐电费水费，哪样不是开支？家里的女人感到了经济的拮据，衣服舍不得买了，鞋袜能将就的暂且将就着，商场懒得逛了，超市也去得少了。女人透过男人微皱的眉头，知道今年钱难挣。
女人们自己也在找寻门道，削尖耳朵打听，哪个厂里在招人，几点上下班？她们首先要估摸一下，时间上与接送上学的，起不起冲突。
“你那儿要人，帮我讲啥，弄点添补添补也好。过个日子哪天不要钱，都只出不进了么。”水埠头洗衣服的时机，女人们在谈工作的事，忙不迭让那手里有工作的帮助介绍。
“可不是嘛，我家过了年一直歇着，还不晓得哪天动手。哪怕冲厕所，我都去，只要给钱！不能天天两人在家“打拼战”。”另一个女人边笑也边在一边附和起来。
男人女人都深深感受到了钱难挣，都暗自下定决心，一定不能像前几年那样大手大脚花钱，而要捂紧自己的口袋。口袋捂得再紧，外面没有收入进账有什么用呢？该支付的，你躲也躲不掉。
开心耳今年没有购买一件新衣服，也没那心思去打量。每个月14日退休金到账，退休金一下来，她还得想办法再凑一千，预备好16日的房贷。家里那人口口声声要夺她的窝，却没有一个月问过开心耳，这个月房贷交进去了吗？所有的开支债务都是开心耳一个人顶着。开心耳也有无助的时候，但无助不是理由。没有谁会谅解负债的人，都只会去吹捧那有钱的人。
父亲在的时候，开心耳没有真正为钱犯过难，也没有真正负过债。这两年，脚步一下跨大了些，经济又这么不景气，开心耳身不由己，动不动失信于人了。明明说好的三个月，经济实在到不了位，还钱的日子自然只好拖延。
开心耳骑车去街上，抄近路本来走的是小路，忽然看到村里的嘉倩怎么也在小路，赶紧一个急转弯，拐到大路去。开心耳欠嘉倩五千元，转账时只说转一下手，这一转转四五个月了。开心耳没还，人家也没讨，这碰面多少也就有了失信的尴尬了，开心耳亏得眼快，还好，没有打照面！
这些日常的憋屈，开心耳只有烂在自己的心里。家里那人要是知道真相，只会变本加厉实施他的家暴。那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流着原始血液的男人。
开心耳谈婚论嫁时，他家还是茅草屋。结婚前才拆了改造的带走廊的四山到顶五木水泥瓦房。上梁那天，村里支书说：“这顿酒，喝得最是开心，恭喜村里最后一幢茅草屋，终于改造。”
讲讲造了新屋，却足足三千元外债。那时还是务农，家家日子紧，外面的活计也不多，三千元足足还了十年。
开心耳二十八岁时，去到当地一个新办的，没有管理经验的服装厂上班，钱没挣到，苦没少吃。开心耳闭塞的人生也才吹入了新鲜的空气，也才开始懂得了人生的追求。
出去打工后的开心耳，与父亲僵持许久的关系终于有了缓和。开心耳时不时也会想起父亲，然后在电话里与父亲聊一会儿。尽管那时的开心耳不会想到，其实父亲一直都希望接到她的电话。父亲就是父亲，一直都在那里的父亲，那时的开心耳也不会想到，父亲总有一天会离她而去。父亲不就应该是坐在桌边椅子上，面前一杯茶，手里一根烟。四五个村邻各自找个小椅或小凳，围坐在边上，他们正向父亲报告一些小道消息。父亲有时微微笑一下，有时又发表一点自己的意见。
老大十岁生日，父亲很是高兴。父亲给老大十张红票子时说，这是十岁给十张，二十岁时，猜猜外公给多少呀？
老大小，没有随机应变去回答，只说不知道。开心耳厨房里听到了这句话，但开心耳打心底还有点嗔怪父亲重男轻女，也没凑上去回答。父亲默然了一小会。后来的开心耳想起这事，就深深责怪自己，为什么不能赶紧去招呼老大回答她外公："十岁十张，二十岁最少二十张红票票呢。"当时接口令接一下，说不定父亲就不会匆忙而走了。
关于农村里不批宅基地的消息一传来，开心耳就有了造楼房的打算。
坐在父亲那里，开心耳一提及自己打算做房子，怕真的会不批宅基地。
父亲站在桌边，双手盖在茶杯上，立马表态，你要是做房子，多了没有，支持你一万元。
有了父亲的支持，开心耳才有了大胆造楼房的决心。要不，凭家里那人，今天都不知道能不能改造。
”要钱有什么用，有钱人还没我这般省心。"这是家里那人的口头禅。也是他有事没事，只对打牌感兴趣的理由。
人家是自己带头，多出点力，好让人家帮忙活计做得好一点。他是自己带头打牌，只要你们陪我打牌，活计不活计好商议。
今天，他倒很会争功论赏，一切功劳都是他的，开心耳只是个欠债的穷鬼。他老子收拾开心耳，天经地义，谁让一个女人欠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