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耳要回家
尽管计算机一级考试早已通过,开心耳对于计算机还是陌生。习惯了手机操作,计算机基本处于搁置状态。看排场倒像个文员,台式电脑赫然架在办公桌上,边上一张办公椅。动不动还拿部笔记本电脑来凑凑手。
开心耳对待电脑就像对待车辆一样。电瓶车还不熟练时,就觉得自行车好,跨上骑着就跑了,不用思量刹车还是加速,不必小心小胆;电瓶车骑熟悉了,自然嫌弃自行车既卖力又慢了;没有小车时,做梦都想拥有,小车有了,总觉不如电瓶车便利,爱去哪钻个空就去了哪,不像小车一样处处受限。开心耳的电脑如同那辆闲置的小车,一年难得请出几回。即便坐着办公椅,趴着办公桌,电脑也在工作状态,开心耳操作的还是手机。
开题报告,以后的论文撰写,都要在电脑上操作,开心耳必须面对。每天打开电脑,就那么鼓捣着,鼓捣着,一份迟到的开题报告总算进了导师的邮箱,开心耳如释重负又忐忑不安。
开心耳的三舅舅中等个身材,自小田间地头的劳动,练就了一副结实而不浮臃的身板。与母亲一样的面相,应该是遗传了开心耳的外公。开心耳的外公开心耳没有见过,开心耳母亲八岁的时候,外公就去世了。但是大舅二舅的长相与他们不同,怎么看怎么像开心耳的姥姥,包括站着时,微微的右倾。还有喜欢背着双手走路,以及走路时略微前弓的背。他们注视开心耳的神态也是一个模子刻出的,都是充满认可的那么慈善的微笑着。
三舅舅父亲过世的早,生活的历练让这个土生土长的庄稼人的后代,打小就养成了勤劳节俭的好习惯。网鱼篓虾,没有三舅舅不会的;开沟挖渠,这些田地的活计,没有三舅舅不精通的;筑圩开坝,没有三舅舅干不下来的。姥姥的话就是命令,三舅舅也是出了名一个孝子。
二十多岁,谈婚论嫁的年纪,姥姥催着三舅舅去相亲。三舅舅答应一声,在外面硬晃荡了一天,连那个姑娘的面都没见。回来,姥姥满心期待问怎么样时,才得知这个向来听话的儿子,今天就是一倔到底,根本没到那女方家去。后来姥姥也多方打听,想要三舅舅成个家,但执拗的三舅舅就是不配合。三舅舅的婚姻大事,也就这么搁置下了。
晚上,开心耳与姥姥睡一头,必须搂紧姥姥的脖子,小猴子般直钻在姥姥怀里。姥姥就嘱咐开心耳,以后喊她奶奶,别喊外婆。开心耳就对着姥姥的耳朵,加大力度喊几声:“奶奶!亲亲奶奶!热热奶奶!”
姥姥就欢喜得恨不得将开心耳啃咬个够。白天,开心耳依然姥姥,姥姥的唤着。
开心耳的姐姐来了,开心耳把她当作外婆家的亲戚,开心耳的父亲、弟弟来了,开心耳也只当作亲戚,过个一天半日他们都会走,只有开心耳一直不用走。
下午的敞厅里,你走他来,难得断人。他们喜欢外婆家打嗑唠,人多时没凳子坐,即便站着也乐呵。他们来了就不忘招呼开心耳,有时是特意的打趣,有时又问起开心耳父亲家的一些事。
渐渐地,开心耳懂得自己只是外婆家的亲戚,原来自己是父亲家的人。开心耳再与姥姥闹矛盾,也知道说要回家的话了。每当此时,姥姥就很是落寞。
姥姥家床前,有一只高高的“便花桶(开心耳猜应该是装棉花用的)”,开心耳换洗的衣服就放在里面。开心耳又和姥姥闹不开心了,现在的开心耳可是知道有家的人了,拿个布袋,找个凳爬上,趴在便花桶里找自己的衣服。姥姥一声不吭,任由开心耳闹,闹够了,祖孙如故,也就不会提回家的事。
父亲来了,陪开心耳玩的很开心。吃过午饭,父亲回家,开心耳也嚷嚷着要回家。父亲打算带开心耳一同回去,姥姥说什么也不肯答应,她让父亲只管走。父亲走到院门边时,开心耳也跟到了门边,姥姥看见父亲出了门,快速将院门合上,并且上了栓。
开心耳在天井里嚎着跳着喊父亲,父亲在门外央告姥姥,让姥姥开门,他将开心耳带回去,隔个两天就送来。
一向没有脾气,和善至极的姥姥,那天下午铁了心,无论开心耳如何哭闹,无论父亲如何再三恳请,姥姥站在门里,就是不拔栓。僵持了好一会又好一会儿,父亲从门缝里,塞进一张五元面额的钞票,让姥姥给开心耳买好吃的,父亲自个走了。
又是一个下午,父亲和朋友一起来到姥姥家。吃过午饭后,开心耳提着姥姥给她收拾的衣服包,随同父亲以及父亲的朋友回家去。
夏天的午后,阳光毫不留情炙热着一切。走过两边有房屋的“后头埂”,开心耳就与父亲们一起上了圩堤。圩堤上堤岸树木参差,堤下是一大片一大片果园。在圩堤上透过就着杂树而打理起的围栏,可以看见枝繁叶茂的梨树上,结满又大又圆的梨子。
走着走着,一直兴冲冲走在前面的开心耳,脚步忽然慢了下来。父亲和朋友在前面边等边问开心耳,是不是累了,要不要背?
开心耳慢吞吞走上前,一句话也不说,干脆站立不动了。
“二丫,是不是走不动了,爹来背!”父亲边问边蹲了下来,想背起开心耳。
开心耳也不说话也不动,就那么一声不响干杵着。
“要叔叔来背,不要你父亲背,来,二丫多乖!”父亲的朋友也一边哄着。
开心耳也不挪步,也不说话,三人就那么耗了好一会儿,父亲又问开心耳,想去哪里。
“我要姥姥家去,不跟你们回去了。”开心耳终于开了口。
顶着烈日,父亲背着开心耳,三人重新回转。回到姥姥家,敞厅里还有七八个人在那儿说东道西,冷不防,发现开心耳三人又回来了。
“老太,老太,快别难过了,看看谁来了。”站着的一个邻家舅妈,朝着正坐在角落里趴在桌子上的姥姥带着笑语喊道。
角落里趴桌子上的姥姥,抬起头来,看到了站在敞厅里的开心耳,眯缝着眼睛笑了。
“怎么回来了?”
“都走到圩堤上,过了一个弯了,开心耳说什么也不肯走了,背她走都不肯,问了多少遍,才说要回来,不回家去。”父亲解释着。
“回来么回来吧,自你们走后,一老太眼堂红红趴那里,一句话都没说过。”另一个表嫂接口道。
“姑父你怎么这么好的脾气,打不得,这么热的天,折腾来折腾去的。”大舅妈也发表意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