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龙抬头
这老者的棋道当真是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但坐在老者对面的王符却是不能够有一丝怒气出来，这般的差棋哪里还会找出第二人，老者的这棋就如同清澈水潭里的一股泥石流，实在是难以言齿。哒哒声落下，黑白棋子越来越多，眼下仿佛一眨眼里占据了大半的盘势，淡老者所持的黑子却无论怎么去看都是如同一条前后皆是畅通无阻的光明小路，前后开始末尾都是显得清楚之极，每朝黑棋一子王符都能够想得到后面的布局为如何，但此刻的他却是不由得发自内心来向夸赞一下，其原因很简单，且这一点上他很是跟师傅相像，师傅的棋道虽深，然若是真的与眼前的老者下棋当是不分上下，但有一点更好的是师傅至少还能赢自己那么几次，可是自己对上这个老人无论肉躯还是心神都很是充满信心，一般人决然是没有这般可能性在每一步都是能够下的如此平常，似是“平常”两枚字都可以称得上赞美溢于言表。
棋差，这局势自然没有那般的讳莫如深，平常人也是可以看得出来这局势很简单，不分伯仲，不存在任何的深意，实在的现在回想起来倒是王符自认太过警惕，先前早已暴露出来的缺漏再盯两眼当就能看出来，许是自己过头紧张了，原以是老人的所设置的陷阱，倒是想多了些。
但，王符终究没有减少半分的紧张，眼前的这位老者即使棋道甚差，似还是停留在其自身那个时代的布局，然即使如此他终归不敢多有松懈，越是普通的事物实则在背后决然不凡，事物平凡到极致便是存在不同。
然而王符的这份担忧与紧张确实存在，此刻待少年落下子，欲收回吞食黑棋龙头之时，只见老者手间黑子缓缓落在了某处不寻常的带点上，王符见之，第一秒所察觉的并无不同，这一黑子并非能够有什么可以改变局的态势，很是寻常平凡，但当他执起手中白子，本欲是可以直接按着先前的想法落下去，后一秒却是滞在了半空，此刻视线俯瞰棋盘之势，俨然可见的是……这上面的局势实则已是不同，在这之上，当是非同凡响，骇然惊讶之色浮于眼眸之中，再想起方才的老者那最简单、随意的一步落子，此刻再看落入心神的便是惊奇。
此时沉默，少年手中的这枚白子顿着，仿佛停滞在了上面，老者笑意依旧，然少年的模样却是变幻开，老者未曾瞧其一眼，只不过目光看着这局势却是轻笑着，不知是在笑着少年还是夸赞着他自己的布局深厚。
白子终究落下，少年屏息以待。
老者又是很快掏出白子来落下，王符看着棋盘，盯着的目光甚是不同，心中暗自吃惊不已道：“还能够这样下棋的？！”
如此长时间的下来，大半的局不曾有任何的变化，看在眼里的只有一步可以堪比一步这般差的可以的落子，然而眼下这两道如此简单的落子，却是直然在某种地方做了改变，简单比喻来说本该是乱七八糟的布局，本是只有一条摇晃的身躯，此刻却是因为方才的两枚随意子化成了两道成神的眼睛，“化龙点睛之笔？！”王符还是第一次想到在棋盘之下都能够有画龙点睛。
心中骇然之时，王符此刻竟是发觉到了老者若是再下一枚黑棋，竟是能够放出龙的獠牙尽数吞食掉他数十枚的白子，那接下来王符先前所吞吃的与老者等同，随之局势便是要再一次回到起始点。
棋道虽并没有在各时代里闪亮甚多，但在每一个年代里都是闲人休憩时谈后茶饭的活动，此刻的王符俨然不再是如同刚才的猜疑与惊骇，而是愈加多的恭敬与尊重，这位前辈的棋道看似浅薄，实则却是暗潮汹涌，且这股暗潮更是隐匿在极深极深的地域之下。
棋局如同人生，起起落落便是会在一瞬间的时间出来，棋道如此，人生亦如此。
王符此刻已然略微觉得自己虽然并没有大意过，但终归还是疏忽了一点，普通极致必有妖，他虽想到却并未真正记在心底。
此刻心神骤凝，背后衣衫浸湿，俨然这时候王符疏忽了太多，手中白子落下，淡淡说道：“是我忽视了前辈。”
白眉老者闻言，笑意颇浓道：“嗷？你何曾忽视过？”
王符脑袋一鞠，轻声道：“前辈的扮猪吃老虎的本事很强大。”
听着这声调侃与戏谑，饶是老者却依旧云淡风轻，随之又是朗声一笑道：“哈哈，你方才是不是觉得老夫的棋道差的可以？”
王符面色颇为尴尬，不禁略有些抱歉：“前辈的每一步棋看似极差，且还是一一步比一步来的差，谁曾知这只是为了铺垫……”
老者视线微微略抬，澄朗黑的瞳孔里显露出的倒是一抹兴致来，笑意舒畅，“你不觉得老夫方才的每一步棋都不错的？哪有你说的那么糟糕？”
确实，此刻再讲……老者在那随意两步棋的前半部分的落子决然只是披着差字衣裳的外壳，实则背后隐藏一记强大杀招。
棋招存在世间千百余类，名字也是千千万，棋局杀招也是极多，然而王符却在心神凝聚在一起时俨然紧张少了许多，眼前的老者虽强大，但与自己的师傅相比，至少在棋道上他还是觉得师傅比老人强上太多，只不过是年岁上高过他家师傅多而已。
老者笑意浓烈得看了一眼少年，道：“不过来老夫看你的样子看似紧张了一些，但却不像是真正的紧张起来，反倒是让老夫觉得你很有信心。”
“……”王符此刻神情显露做轻松的样子，依旧是恭敬的作态，“前辈说笑了。”
老人笑着执起了一枚棋子，哒声响起，这一子所落的地方便是王符先前所想的地方。
棋道杀招很多，而眼下的老者所施展的杀招名曰：
龙吞舌。
“原来是龙吞舌。”王符心中一凝，显然就已经看出了老者的动作是为何意。
7棋道之中杀之一等，一旦出手决然是凶悍无匹的存在。
龙吞舌乃上上之杀招位列，但早已是失传已久，王符之所以知晓其名，且也是因为师傅的缘故，一本《贤由通籍》里曾经提及过？
师傅在教授自己棋道时，这本《贤由通籍》就是任自己随意观阅，师傅师傅虽说这本典藏极为稀有，但对于王符来说尚且因为当时年龄尚且小，那时丝毫没有把师傅的话听进去，没有一点的怜惜意思，又是因为上面书写的极其繁杂的金篆字一眼睛看的头晕目眩不已。
因为是卷起的书卷，恰逢那时候的王符最不喜欢看的卷书类型便是这个，果断在看了几眼几页的样子，就给撕了开，那看过的几页倒是有很多的傻棋道杀招汇录在上面，但唯一记得的却是只有这“龙吞舌”。
“虽是杀招，但我想你……应当是解决的了，这点东西东西对于天选子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老者笑笑，再落一子，“但你已经就只剩下了三两步可以走得时间。”
龙吞舌，象蟒雀，三步以内便是覆灭，普如同是被五步蛇咬食一般，甚者三步与四步皆是困难之极。
王符沉思，目色渐渐变得沉凝，认真……师傅说过，遇事不馁，不恼，不怒，不松，不虚。
棋道二字虽是闲余之时的活动，但自古以来便是有着不少出类拔萃的人在因棋道而来。
龙吞舌确实很强大，但对于王符来说……这只能算作是一次挑战。
老者笑意平淡，“你可以重新来……你已经没了退路。”
冷汗虽然湿了少年的衣裳，看着眼前这个低首沉眉的少年，隐隐也知晓了其心神在迷离，在寻找着那可以破解的位置，但杀招“龙吞舌”又怎么会如此被破解？以往几个天选子，饶是那连得他都会起身佩服的少年，那个不曾告知姓名，却是说来自那所谓的楚国之后，那般的霸道在接受他的对局时，也是花了三次才是真正赢了自己。
眼前的少年在老者眼里，与那个楚国少年实在是相差甚远，老者察觉不到什么惊喜，当然也不会让他有什么惊喜。
龙吞舌已经出口，决然没有回头。
除非……这小子会那些老旧到已经发黄的“破招数”，可是这些“破招数”莫说是他了，当年自己的那个时代也没多少人会使上这些东西，
老者笑笑，“我可以再等，毕竟这是你自己的时间……”
……
老者的话语里带着一眸戏谑的味道，令得王符微微有些不喜，活了太久的人都会有那么一些傲气，这个守层之灵也不例外。
只是……此时此刻，少年却是忽的抬起了头，目光变得平淡景然，出声道：“前辈可曾听说过……龙抬头？”
话声落下那秒，周围的风乍动，头顶的弯弯垂杨柳随风开始摇曳，转而又是变得极大，再而呜呼声沉重，再将目光看向眼前的白眉老者，只见其此刻那一秒钟仙风道骨的脸庞上闪现出一抹惊讶，连他都未曾可以想得到古老到这般程度的“破招数”这小子竟然真的会！？
龙抬头，龙抬头，与那龙吞舌皆是棋道杀招，然而……恰好的是这龙抬头所克的便是龙吞舌。
“你，你知道龙抬头？！”老者心神一震。
少年淡淡一语，“前辈，外面的世界很大，古往今来的东西一直有传承。”王符话中虽然说的如此，然而在心神里却是暗自菲薄地笑了一笑，‘没想到莫山这丫记忆里还留存着棋谱，啧啧……这下是帮了一个大忙了啊！’谁能够想得到，连王符自己都不曾想象得到，恰逢这棋谱里面还有着龙抬头一式杀招！？
“……”老者骇然。
黑子落下，白子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