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老梧桐
“老梧桐喜光，而且更喜欢湿暖的气候，这里……不适合，不过五天时间就要死的。”叶双看着老人老屋子前面的那株年岁衰老不堪的梧桐树，“师傅。”这间屋子外面安在一处隐僻的山崖中央，只是，这里的景象却与在五十米之外的景象大相径庭，全然是冰火两重天。
床榻的老人那苍褶的脸庞上看不见一丝一毫的生机，仿佛后一秒或许便是会停止了呼吸，叶双尽心又小心翼翼地整理着床榻各处扬起的褶角，然而……在此刻，这间老屋子外传来了簌簌的急迫声，叶双眸色瞬时一暗，目光再次看过去时，俨然是显露出了一幅担忧，“现在连这老天都开始要收您了啊。”
老人有些困难地睁开了眼，露出的这双眼眸里近乎是一张漠然的神色，老人的瞳眸很是诡异，白色占据的比平常人更是大了一倍，黑色的眼瞳显得极其的小，然而……
眼眸张开时，那屋外本是纷飞的声音顿时消失，漠然的眼睛里像是对着那破旧的屋顶射去了一道光，随之，透过了这厚重的屋顶，刺向了天空。
本是晴朗的天空，然而这间屋子外的景却是夜色撩人。
老人用眼神杀死了那袭来的流星。
迎来的流星，根本没有碰触到什么，然而就是这般，流星在屋子外面戛然而止，化作点点冒火的星辰，叶双此刻心神渐惊，即使他没有亲眼出门看见，但已然能够清晰感觉到老人的功力依旧如此强悍，在冥冥之中无形就将这袭来的流行尽数化成了星点。
星点纷飞，无数道的微痕在昏暗的老屋外面洋洋洒洒的。
光落在那株老梧桐上，本是昏暗无生机的一片梧桐叶，在那星点悄悄落上，旋即间就俨然就见到了这片叶子在眨眼间重现盎然绿意。
这本该是一道天劫，然而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无剑之势转而变作了焕然树木的营养调剂。
“习惯了，多来一些也挺好。”老人淡淡道，“这是老天爷在照顾那株和我一道的老梧桐。”
此势名曰“无剑”之法。
自古以来，所谓的剑大多人都是禁锢局限在握在手中的剑，只不过，眼前的老人却是早已不需要手中所谓的实剑，便已经可以将任何事物变作剑。
清脆的悠悠鸣声伴随着尚且还未飘散完的星点，这间老屋子……很快地。
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再次变得了死寂，转过了身，看着病榻上的老人，语气里缓缓变得更加忧虑，“师傅，这东西交给我就好了。”
老人漠然的脸庞旋即拉起了淡淡的笑容，“这么些年来，你依旧没有进步。”虽然语气轻和，但叶双依旧感觉的出来老人隐隐的一丝责怪。
叶双苦笑道：“师傅，您以为这‘无剑’很好掌握啊，这已然是修剑的最高境界了。”
老人摇首，随之又一次望向了那一成未变的天花板，说道：“以往，我认同。只不过这个以往，显然是太久远了。”
叶双笑笑，“师傅，那人就算再强，对上您的‘无剑’也是极为困难。”
此时，屋顶的某一处，隐隐射进了一道微弱的星点，悄然穿透过去，那枚细点非常的小，只是看了这么多年的屋顶，即使多出了一丝木瓦裂缝都是能够清晰见到，“老了。”
身边的叶双一怔，随之很快就安慰道：“人本来就会老，师傅还担心这个吗？”
老人看着那枚如同两只蚂蚁一般大小的洞口，漠然的眼睛里沉默地看着，直直地望着，“不再完美。”
“师傅这句话是？”叶双不解，他不解老人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完美？所要说的是什么完美？
“屋顶又破了一个口子。”老人自语着，“十年前，破了第一个；一年前，破了第二个；三月前，破了第三个。现在，又破了一个。”
那双漠然的眼睛里此刻当叶双再次看去之时，却是发觉到了那对漠然不知在何时换上了一股呆滞与那隐藏在里面的那抹极致淡泊的“恐惧”，师傅此时竟然害怕了？！
“师傅。”叶双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眼神凌厉，像是在质问着，“神都里的那个老头还没死，您也不能死。”
“……”老人沉默着，本就是苍白的脸色此刻又是重了一分，“老宋头吗？”
两个老人。
仿佛就是天生的敌人一样，却又是天生的对手。
只不过，眼前的老人自始至终都不曾把那姓宋的老人当做对手，无论是在从前、现在或是所谓的将来，他都不会，“我从来没有看他。”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现在这片天地里，唯独他们两人同时处在那道泥坑之中难以拔出。
进，可登造化钟神秀。
退，俨然白骨累累，尽身修为成作漫漫长河水。
不进不退，现在的他们找不到方法踏出这个泥坑，只因为难？
若是难，按着早已活成妖精了的两个老人，难字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实在是所谓的“轻松”吧，当初的人情难都已是跨过几十年之久，现在为何不可进。
难字可解，令得他们停滞在此的只是因为那所谓的知。
若是可知这断桥可跨，又怎会如此十余年里一直漫漫老死。
寿命有限，即使对于九境强者。
命终归会有限数，佛云，命自有天定。道家云，知命者方为修行之道。
“知命二字，难解。”老人淡淡地说道，“这世间最后知晓这命字的只有那楚帝。虽然我这里鲜有人来，不过我却是听闻了那楚帝墓现世了是吗？”
叶双沉声点头，回答道：“正是。”
“自己人？”老人淡淡问道。
“嗯。”
老人旋即道：“有了动作？”
叶双继续回道：“已然是有了一个想法。虽然这个想法我并不是特别赞同。”耳边悄悄凑去，言语了一两刻的时间，皆是详略有理地说明了一番。
……
老人神情没有变化，俨然依旧是淡然神色，沉默思考片刻，才是道：“虽然有些割肉之感，但俨然也是不失为一个不为人怀疑的好办法。”
叶双无奈一笑：“若是到了最后，那东西被敌人夺去了，岂不是这长远以来的计划都是给那群人做了上等的嫁妆？”
老人蹙起了眉头，显然的是，他不喜欢这个回答，“看来这些年在外面的历练，你这小家伙变了很多。”
叶双轻轻地握着老人的干褶右手，小心有致地磨搓疏通着手掌各处的经络，轻笑道：“师傅，我已经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