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人情冷暖谁又真知？
伸手过去，便是察觉到了一团柔软的蓝色透明屏障暴露在了嵇康的前面，身后的黑影面色缓缓一沉，随之便出声道：“这是上去的必要路径？”嵇康点头，说道：“以往我走到了这里便是停了下来。”
“上不去？”
“上不去。”嵇康沉默了一刻，而后又是回道，“只是，我曾看见过他上去。”
“他？”黑影沉色道，“你师傅？”
嵇康摇头，淡淡出声：“王玄……那一日，他披着一身赤金色戎甲，手边还有那把钨金寒霜枪，满眼的只有高傲自是不凡，可后来不还是一身鲜血千创百孔的走下来。”话语声之中无不是一股嘲讽的态度。
“师傅总说我，心性不纯，迟早会入魔道，以往，我心中其实没有这点，直到那一次……我才是真正地决定要做这些。”
思绪回去，那时的他尚年轻，面对着那个世间数一数二的强者，那时的他眼中只有一个认知，那便是他的师傅是最为强大的存在，然而自他来到了塔门外，一杆钨金寒霜枪仅是一式便令师傅败北，眼眸里近乎是完整的高傲，然而……在那时的他眼中，却依旧没有显露出惊慌，更不必提什么失措，那时的嵇康曾说：“你终究上不去。”
王玄持着那杆寒霜枪，此时的塔门里外只有他脚下鎏金蹄靴的踱步声响，“其余的，都如此安静，他走在里面，塔外的那片竹林安静了许久，直到他消失在我的眼中，消失在那行走上去的老楼里，我想跟随上去，只是，在他消失的前一刻，他背对着我说了一句，‘这世间若是连我都上不去，那便没有人能够上的去了。’噗嗤，你说，那王玄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口气，当时的我很是不屑。后来，他再次出现，走下了楼梯，身边的寒霜枪还在手上，只不过，近乎全身还是他手上的那杆，都染上了一层浓厚的鲜血，我看到的第一眼，便是嘲讽和不屑，当初心里便是在想，他终究又是和其他人一样，满身鲜血淋漓地、狼狈地走下来，一无所获。”
黑影听着嵇康口中传出的感受，他此时已然知晓了在下来那时他的变化，所以他说道，“然后……”显然，黑影想听的是后面的接续。
“那时候，碑塔外面的小竹林又是变得死寂，一丝的声音都不存在，就仿佛是停滞了时间一样，我一直在笑，一直在嘲讽着这个伤痕累累的男人，可是后来却是听到了我那个被他打的半死不活了的师傅，却是出了声，‘你到了。’这是一句肯定的话，他没有在询问。”
那时嵇康的笑容顿时凝滞、定格在了原地，后来他面色愠怒，欲出攻击这个已然是灵力消耗殆尽了的强者，他自知自己实力不强，但他明白从那里下来时的那股疲倦与不堪，“后来我出了手，用上了百分百的实力，丝毫没有轻敌。”
“你输了。”黑影帮助他回答了这个早已既定的结果。
嵇康笑笑，但却是摇了摇头，“不，他没出手，或者，他从来没有看到过我的存在。当初他说的那句回答，其实……对话的人不是我，而是这间碑塔。碑塔有灵，他在告诉着碑塔，或者说是在挑衅着碑塔里的灵物，那句话是对着碑塔说。”
王玄在从上面缓步走下，手中的寒霜枪尽是鲜血，王玄那张坚毅、冰霜般的脸庞里，眼眸一直盯着的只有前面，“我的剑尚未靠近他三米远，或者说，在我出手的那一刻，我便已经败下了阵。”
黑影反驳道：“你当初区区一个才入六境而已，面对一个已经是接近九境巅峰的男人这个结果也是正常。”
“在他之前，我又何曾没有见到过其余人从那下来，碑塔之灵的威力决然不是可以用言语比拟，碑塔之灵对于上二楼的人皆是近乎以耗尽其灵力和神识，让他们下来也然是那些自认天资之才的不世之人一个继续向前进的面子罢了，所以即使我是六境的人，在那时候对上他们都是绰绰有余。”嵇康说道，“只是，在他下来的那刻……他却是依旧不可比拟，我的剑从手中离开那刻，伤到的不是他，反而是我。”
长枪擎地，聆脆一声响动，受到重创的是嵇康自己，“心海破裂，我身体里的十二脉络尽毁。”
“什么？！”黑影听到这里，旋即也是忍不住心海一震，骇然不止，竟然是令他心海破裂，就连得十二脉络都是毁坏，这该是何等的神识波动才能够在眨眼间令得一个六境的人与那灰飞烟灭，近乎成为了废人。
嵇康看着眼前缓缓出现在眼中的老楼，此刻的他心中有些惧意，惧的不是这老楼，也不是那上面所谓的碑塔之灵，而是那久久隐匿在他心海之中的那股心魔，来自王玄的那股心魔，“自那一次，我便是真正地要入，这也是我为什么答应你们的原因……”嵇康冷笑道，“你当真还以为你们的那位大人给我所谓的要求，我便是会答应吗？到了我们这个境界，一切外物皆是称作虚无。唯独要的，只有那攀登高峰的机遇所以我不想错过。”
不过，黑影虽然听着这声音里伴着的嘲讽语气，随之也是冷嘲热讽道：“你把自己骗入邪道的理由倒是很不错，不过我在这里，你一口一个入魔道的，是不是太不给我面子了？还有，你与他们的距离还差得远。”
“哈哈，若我此次真的上了这二楼，这所谓的距离会远吗？！”嵇康大笑，“那个老不死的都败在了我的手上，我还有什么可惧？”
黑影微微眉色一蹙，心中不禁暗自嘲讽道，‘若不是你下了这么些年的毒，你师傅能被你这样轻易杀了？’不过话中还是不能不提醒警告他：“嵇康，连你自己都说这碑塔之灵实力极强，你也切莫小瞧了。”
“蛰伏在这老头身边这么多年，若是对这里面的东西不了解一些，我也不会轻易答应你们的要求。”嵇康笑笑。
黑影听出了这话中似是带着胸有成竹的意思，轻声调侃道：“看来你有些把握。”
嵇康双目望着虚无缥缈的老楼，此刻脚下已经出现了四步台阶，“四步吗？”嵇康笑笑，“你要随我上去吗？”
黑影面色一凝，只是思虑了片刻，旋即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这实力上去怕是就是半身不遂咯。”
嵇康又是一声朗笑，“你还是没有叶双那家伙来的洒脱。”
黑影听到叶双二字，顿时就是哼声冷笑，“你拿他跟我比？就是一个一天都填不饱肚子的蠢驴而已，他那不叫洒脱，那叫蠢，他从来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修行世界，总会遭遇生死，若是连无惧无畏都不曾在，又怎会有进一步的可能呢？”嵇康淡淡道，“这或许就是你和叶双之间的差距吧。”嵇康此言无不是一针见血地道出了他和叶双之间的差距。
不过听得这带刺的戏讽声，黑影却是没有继续升起恼怒来，而是直接转移了话题道：“行了行了，我清楚我这实力上去，不是死也会是个半身不遂，下来就是个废物，到时更不用说和那叶双争夺什么的可能，你也别挑刺了，我和叶双好歹也算是半个酒肉朋友。”
“哈哈。酒肉朋友。”嵇康洒朗一笑，“若是这次下来，我定然会告诉他你此时说的话。”
黑影一怔，并非有什么恼怒，也不是因为他要将自己的这番话去告诉叶双有什么不妥，而是他从先前开始聊到叶双开始，就已然知晓了身边的这个男人已经开始了紧张的状态，随之便淡淡告诫道：“时间不多了，是该上去的时候了。”
嵇康点了点头，“好。”黑影旋即对着点了点头。
不过在嵇康欲踏出脚下一步的时候，却又是听见了嵇康转身问道：“对了，你真不上去吗？若是我下不了，好歹你还有个照应，而且你们就这么放心我？”
黑影怔了一怔，但随之就听到了其回答道：“那位大人的话永远不会错，既然让我们相信你，自然我们也会去相信你。”
嵇康摆摆手，“随你们，你可要知道，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要入你们的道。”
黑影没有生气，更没有其他的动作，而是看了一眼塔门外的那句苍褶尸体，旋即便是冷笑道：“从你动手的那一刻，这条路你自己便已经选择了，我们不必去担心什么，不是吗？”
“……”嵇康没有说话，而是目色平静，随之便转过了身躯，掸了掸身上沾着的一层其实不存在的那层轻尘，脸颊缓缓露出的是一副平静如淡水的样子，脚下踱步而出，如此云淡风轻且又身轻如燕，眼眉微挑，看向了前面，又是深呼吸了一口足足的气，但险些就是要进到了喉间，差些咳嗽出来。
身姿高亢，步履皎然，赫然一副胸有成竹姿态，不过在不远处的黑影看来，这只是一番虚态罢了。
踏步上去，走了一道小石阶，此时的他消失在了黑影的目光里，“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只剩下了外面要来的人了啊。”
嗒嗒。
塔门相合，左边是瘫倒着的老人，看着那张死不瞑目的苍老脸庞，身躯躬下，似是在鞠躬着，然双目之中却是带着一股淡淡笑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你们这些深知根底的人却又怎么会知道‘变故’二字？你是最后的一道坎，谁曾想竟是这么简单地就被解决了。大长老，方才气息消失，命格也当是破裂了吧。为了钓出大人这条大鱼，你们煞费苦心，但可惜棋差一招。”
“这世间的人啊，表面看似名门正派，一副了然正气凛然的样子，可谁又曾知道给了一番恩惠便是死乞白赖的舔。”
“相互皆知，只可惜你们还是输了。”
黑影笑着，看着这外面的竹林翩动的清脆落叶声，现在他们背后存在的困顿已然解决完整，现在唯一的也只有那群小家伙了，可是……这群小家伙即使天资如何聪颖，天赋如何优越，身份如何高贵，对上他们，也只有进入败者一列。
……
……
“要输了吗？”道玄面色愈加的沉静，然而心神之中却也是隐隐生出了一股担忧，“命格碎裂，最后一道的坎陷落。本该是完全可以阻挡住那群家伙，现在，该如何做？”
道灵沉眉，“原来姐姐你们的信心只有那位大长老，难道你们从来没有想到过若是大长老出事的后果？”
道玄看向了她，不曾说话，但眼神之中告诉她的只有一个，‘你认为一个已是九境的强者会出事？’他们不会想到碑塔之外会有一个九境实力的大长老坐镇，那群进入兽海之中的脏东西们更是被压制住了境界，在那位大长老面前更是不值得一提，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