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父亲儿子
老人目光渐渐地从屋子前面散开，看着那道削瘦的身影消失在了眼睛里，留在他身前的，此时此刻老人看向了这一把锈刀，残损不堪的一把刀却是被这家伙戴在了身上几十年，锈了衣裳，蚀了肌肤，上面还依稀地留存着被锈痕留着的伤疤，老人在刀锋上指间轻轻地一点，那上面的刀锈便是瞬时间消失，隐隐间，似在同一时刻，在这间寂静的木屋子里，在一处角落，一道削瘦的黑影露出来，沉默片刻，阴沉道：“宋老，就这样让他离开吗？”“……”老人没有直接回答，目光一直把玩着眼前的这把刀，随之才淡淡道，“这刀，你会不会用？”
“宋老，我擅长用暗器，这般笨重的刀，属下难以发挥出它的威力。”黑影回道。
“你觉得这刀若是给谁最好？”
黑影沉默，随即道：“给不了。”
老人此刻淡笑点头，“既然给不了，那就让他留着吧。”
黑影旋即就明白了这句话中的意思，然他心中却是暗自不解，老人似乎看出了什么，一笑道：“怎的？你认为那家伙不能留？”
“是。”黑影直接斩钉截铁道，“宋老，这白客就好比那司马懿，若是可用，自是能辅佐之人，若是不可用，若是做了宋老的敌人，恐是一个大祸患！”
老人眸间淡定平静，无论是神色还是心神皆是波澜不惊，听着这些警醒的话，淡淡道：“嗷？你认为他会做老夫的对立面？”
“宋老，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黑影沉声道。
老人笑笑，两枚苍褶手指轻轻地抚搓清洗掉锈屑的大刀，清脆的声响在老者的耳边盘桓了一会儿，“我问你，若是你丢下了挚爱的兵器，放弃了荣华富贵，放弃了权力，为的，那理由是为了去寻找那个早已不存在的女人，你……会吗？”
“真正的刀剑者，决然不会丢弃自己手里的刀剑，我本以为白客这般嗜刀如命的，刀法早已出神入化，然而令属下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竟是直接丢弃了自己手里的刀！”黑影的语气之中无不带着一股气愤，“这是老爷您送给他的刀。！”
老人默叹，“是啊，这是我送给他的刀，他这么一用就这么多年啊，你说，究竟是关于那个女人怎样的消息才会让他丢下自己的刀？”老人鄙笑着，随之旋即间老人的眼眸里渐渐微动，神情处变不惊，然萎缩在角落里的黑影却是瞬时心海一怔，露在袖子外的苍褶双手，继续敲打着身前的大刀，这屋子里的光、风、温度仿佛在一刹那里瞬降，老人沉默了许久，屋子里的气息变得如此压抑，然黑影知道这股强力的威压来自哪里，黑影那对隐蔽着的双眼欲抬起头看向老人时，但这股强大的威力却是如同巨山江海般沉重地压在他的头顶，一时间竟是呼不出气来，这真的是一个将死之人所传达出的气息吗？
老人静静地看向他，眸间转向了角落：“去查查，是谁告诉他的。”
黑影身躯一怔，旋即沉声道：“是！”
清脆的嗡声在屋子里面响起，随后那黑影便是消失在了屋子里，桌前木门无风而开，随之又闭。
呼啸的风似乎兴奋地寻到了那鲜少在此时开启的木门，嗖地一下便是迎袭来，然老人丝毫没有动作，连目光都尚未移挪，然那本是欲进来的风却仿佛被一把无形的刀剑瞬时撕裂开，那呜呼声直接飞向了远处。
老人看着眼前的门慢慢地合了上，屋子里又是安静了下来，老人只能够透过一道三尺长宽的透风屋檐，看到屋外，如此静静地看着，忽然间，老人出声道：“都打到我头上来了吗？”
“噗嗤，真当我老了？还是想着要看看我究竟死了没？”
“哎，都快忘了，还有你这么一个老不死的还活着。”
是啊，老人都快忘记了不仅仅是在那北荒城还有个老不死的活着，在这大周，不单单是他一个尚且因同样缘由而停滞在原地的半死不活的老头，还有那么一个人啊。
“能告诉他的，或许也只有你了吧。”
阿嚏。
垂危病榻上的斑驳老人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声音一出，不远处的几个鲜艳着装的女仆旋即就是面色一惊，急匆匆地小跑过来，随之就是一个劲地嘘寒问暖，老人倒是被这番“热情”给惊吓到，老脸也是红了些，不过随之想说些什么不必、自己尚且可以动动的话，却是看见了一个不想看见的小子，“你来做什么？”
来的人是一个中年男子，眸间颦笑，随之躬身道：“做儿子的，不该来看看自己的父亲？”
老人旋即鄙笑道：“别，父亲二字高攀不起，我要知道你现在是这样子，当初不会让你娘生出来。”
“父亲，我现在供你养你，让你颐养天年，做儿子的已经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父亲，你怎的还有什么布满的？”中年人又是极为礼貌地鞠躬，想上前去辅助扶住老人，老人眸间虽在笑，然腾出的右手旋即就是一掌迅猛拍出，如刀锋般的灵力直接狠狠地刮在了中年人的右脸颊上，随之中年人的身躯便是直接被这凶猛的灵力轰飞出五六米之远，听得一声“脆响”，身躯应声倒塌在地，从始至终，中年人始终没有挥散出它丝毫的灵力，胸口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然中年人却也是没有在脸上表露出什么愤怒，一脸的“云淡风轻”这色，直接忍住胸口传来i的疼痛，又是颇为恭敬地淡笑道：“看来父亲的病是好了些吧？”
身旁的几个女仆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了这番场景，眼眸之中也是早已没有了初来时的那股惊讶与恐惧，随后一直低着头为老者那只挥拍的手裹上了纱布，老人穿戴好了上衣，此时周围的火烛开始渐渐明亮起来，烛火照在了老人的脸庞上，那是一张极为坚毅、刀疤遍布的老脸，似乎那只左眼已经瞎了，却依旧掩盖不了这老人在那一时刻所爆发出的强悍气息，看着自己这“儿子”的“脆弱”的、云淡风轻的神态，冷冷道：“你怎么就这么贱？”
“这是夸赞儿子吗？”中年人轻轻地擦拭去嘴边的血迹，目色晴朗地说道。
“我一直认为我没病，但可能是你娘有毛病。”老人不禁冷冷一笑，“怪我，怪我给你找了个智障的娘啊，生出了你这么个垃圾废物东西。”
中年人此时不怒不喜，眸间若是细看，却像是微微扬的笑容咧着，但若是被其他人看到，几乎所有人都会说这家伙的笑脸是一抹杀人的微笑，“父亲，母亲毕竟是您的正室，您这么说她，孩儿就怕母亲若泉下有灵，会早些来寻爹啊！”
老人听罢，顿时鄙夷大笑，“哈哈，你就盼着我早些死啊！”
“父亲误会了。”
老人看着穿着深红大衣袍的，这个自己的亲儿子，看着他那副与自己如此相像的样子，然而在见到了他脸上那般平静，却是不禁蹙紧了眉头，“你认为我死了，我便会把这硕大的事业交托于你？”
“孩儿没有妄想过。”
“我不会给你的。”
“我会尽心尽力帮助二弟成就父亲未完成的事业。”
“你二弟希望你早点死。”
“怎么会呢？”
“为什么不会？”老人鄙夷道，“把你留在身边，埋个祸患？”
“孩儿与他是亲兄弟，二弟怎么会如此想？”中年人一脸地平静，眼眸里却又像是浮着一股笑容。
活了这么多年的老人，即使他是自己的亲儿子，可她却依旧看不清、看不明自己的这个儿子，“你的野心究竟在哪里？”
“孩儿没有野心，只是想帮助父亲完成未尽的事业。”
“我不需要你完成，你爹自己可以。”
“父亲做不到。”
“为什么？”老人再问。
中年人缓缓踱步过去，缓缓抓起老人苍老的右手，随即鞠身恭敬道：“父亲，您老了。”
“还不至于那么快死。”
“这是自然，父亲必然能够跨越这道天槛，早日脱凡人入圣。”
“你应该庆幸我还没有入，不然老子第一个拿你开刀！”
“父亲，我是您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