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少年唤“萧然”（二）

距离望首尚且还有一些距离。此时的两人稍稍一前一后，宋在前，王在后。

宋是昀的眼眸紧蹙，细想着身后的这个小家伙，心中有些不悦，然又有一丝疑惑，走了许久，她才问道：“我有一个疑问。”

“宋老师请说。”王符神色一滞，随即淡笑回道。

宋是昀转过了身来，身后长发轻飘摇动，听得其问道：“为什么你会这么淡定？”

……

王符面色顿了一顿，很快就扬起了唇边，望着她，说道：“宋老师是想问为什么我会接受这个身份？”

宋是昀点头。

少年淡然一笑：“有些事我强求不得，有些事它自会来找，我推脱不掉。就像‘萧然’这个身份，若是我不接受，老师觉得我还有别的出路吗？”

“你可以离开，你可以回你师傅那里，有你师傅在，我想你能够安然走出这个困境。”宋是昀皱眉，“披上了一张面具，你可知，若是这个故事不结束，你永远只能将这副面具戴着……”

少年何曾不知道这些东西，可是，“可是，如果这条路本就是我师傅和您身后的那位大人一起所创的呢？”

宋是昀看向了他，看得很仔细，看得很认真专致，静静地看着他说道：“真的很难想象，你真的是十三四岁？”

王符滞住，他心中忽得觉得自这一路来走过来的话，还是之前与别人的对话，都是蕴藏着深意与玄奥，有时候他独自一人时所产生的想法都像是一个老妖精一样的想法。

很快，他的脑海里想起了小时候在那间乡村里的事，师傅每日对自己的话都很有深度，比如……

“徒儿啊，明日你去山上采摘几株龙舌草来，越多越好……”

“师傅，具体数目。”

“恩？……一千株吧。”

“一千株？！”

“怎么了？到晚上应该能到的。喏，瞧东边那处山崖，那里的龙舌草多，一天足够了。”

“那午饭，师傅要自己做了。”

“诶。小事，待会儿隔岸的徐寡妇要来，为师先信鸽一封让她做些给师傅就好……哎，你也别担心师傅的晚餐，晚上啊，为师要为那位徐寡妇排除体内毒气，所以啊，晚饭吃不上就算了。”

“师傅要照顾好身体。”

……

“师傅，为何你能摘路边的野花，我就不能采？”

“为师的野花跟你的一样吗？”

“有何不同？”

“一个芳香四溢，你的……”

“徒儿的不香吗？”

“香味不一样，不一样！”

……

宋是昀见到了他在发呆，心中暗以为他应当也是认同了她的这句话，而后就轻笑道：“你说你一个才这么小年纪的家伙，心思缜密，话语又是这么老道，小心以后娶不到人。”

王符缓过神来，旋即调侃道：“早先，学生已经有了一次嫁娶。”

话落，眼前的少女面色当即变得一股羞红，目光看了一眼少年，便是很快地调整了身体，长发再次飘飞起来，那般转身好不灵动可爱，后来的语气更是带着一丝嗔怒道：“快些走，马上就要落雨了！”

嘀嗒嘀嗒。

话声余音尚在，灰蒙蒙的天空就降下了小水珠，王符不禁摇头苦笑着，“乌鸦嘴。”

雨后初晴，而行走的两人身上却是惹了不少的雨珠浸湿，那袭长发被雨珠挂着，湿润至极，另一边的王符也是好不到哪里，湿漉漉的不成样子。

苍穹的光芒缓缓从望首后峰里迎来，照在微微湿润的青石地表，后来，远方响起了一声幽远的钟声。

王符看着这天，似乎距离上课的时间还很早，“这么早就有课吗？”莫非是望首特有的科目？

“恩，距离三峰会试尚且仅有一月时间，所以很多修炼的科目都提早了一个时辰，现在这个时候那些学生应当都已经去往经阁学习了。”宋是昀推开了门，这里是她单独的雅阁，里面的空间很大，一张案桌上已经摆满了许许多多的案文，“你过来。”

“是。”王符颔首回道。

走近前，在案桌上摆在最上面的就是王符的档案，不过上面的名字已然改成了“萧然”二字，其余的出生时还是别的，都已然是改动了很多，宋是昀递给了他，随即道：“这就是你现在的档案，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叫做萧然，而不再是‘王符’。”

“学生明白。”

“切记不要轻易泄露你是王符，你要明白，你在外面就是大唐朝通缉的对象，一旦你暴露了自己，即使是我也帮不了你。”宋是昀神色肃穆地告诫道，“另外，你也要开始熟悉自己，你是萧然而非王符。”

王符鞠身，随后说道：“老师，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讲。”

“或者这也不是一个问题，学生想说的就是……我完成了她交代的任务，我想做回自己。”

“我不能给你保证，但我会在陛下面前告诉。”宋是昀沉声道，“另外，你也要明白一点，在某一点上，你能继续存活下去靠的便是陛下的助力，若是你将来做了什么不利于陛下的事，我定饶不了你！”这句警告的话声里竟是加上了一股强悍的威压，然而袭来王符心神之时，却是硬生生地将其制住。

王符淡笑，平静说道：“老师……以后的事没有人会知道。”

“你是想做些什么？！”宋是昀冷冷地看着这个站立的少年，此刻的话语里已然带上了一股煞意。

“你应该明白，陛下既然能够给你一次重新来的机会，也有直接将你摧毁的手段。”宋是昀冷笑道，“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王符轻笑，不以为意地说道：“所以，现在的学生从未将自己看得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