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共识四人

王符脸色一顿，不知她为什么要问这话，旋即说道：“未曾见过一面。”然武后却一直看着他，那对如海的慧眼便是如此静静地看着。

王符第一次背后这样看着，他心中自是觉得有些尴尬，武后望着他，仿佛能够看穿他的全部，此刻他不敢多有思虑，因为此刻的他深觉自己的所思所想都可能已经被探察得一清二楚。

少年有些紧张，这般模样就像是一个年少懵懂时遇见了一个可爱女孩的紧张，心中方寸大乱，王符不敢再与之对视，这股紧张已然袭向了他的心海里，急忙低下了头，躬身说道：“晚辈王符拜见……”

然“陛下”二字尚未脱口，却是直接被武后淡笑着打断道：“真的不曾见过？”

“是。”

“从小就被你那师傅带在身边？那就是捡的？”

“是。”

“尚还记得清是在何处捡得你？”

“记不清了。”

“你现在几岁？”

“十四。”

“十四？”

“是。”

……

尚久，武后未曾再说一句，而是走了几步在一处小溪滩前蹲身洗涮去了手上污垢，王符跟在后面。

到现在，两人都没有再对话。

很快，武后走进了屋子里。

武后没有坐，而是又拿起了一盏茶来，她亲手在泡茶。

吁吁。

茶盏落下了浓郁的热茶，倒下了两杯。

不过王符依旧站在原地，听得其淡淡道：“不喝？”

王符沉默了一晌，而后便是坐下身来，后来又继续听到武后说道：“不要太过拘束。”

声音平淡，但王符却依旧没有动作，“你的师傅见我时，可不曾如此紧张。”

“……”王符还是有些紧张。

武后淡笑地看着他，忍俊不禁道：“若是再这样紧张，那还是走吧。”

可此时王符不能走，因为他还要听到一些别的话。王符接过了茶盏，目光恭谨地看了一眼武后，轻轻地饮了一口。

王符找到了一个话题，“这是湖南的‘相思红’。”

“前面当还有两字，这是冬日相思红。”武后淡淡道，“冬日的相思红才是呈棕黑颜色，看来你的茶道和你师父相比相差甚远。”

王符仔细地看了一眼杯盏里的颜色，微点头，再端起饮，茶味郁浓，沁人心脾，这便是冬日的“相思红”吗？

但是……

“这冬日的差了很多。”王符如实说道。这冬日相思红与平常的相思红一比，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不知道为什么武后会喜欢这样的味道？

“为什么差了很多？”武后问道。

茶味虽浓郁，颜色虽深，然这杯盏里的味道却依然差了很多，所差的……

“是苦涩味。”

这茶少了平常的自然。

“你是说我的这份茶甜了？”武后笑笑，“人生与茶同似，喝的茶甜了，这人生不也应当甜些的好？”

“人生与茶不同。”王符轻声反驳。

武后一笑，“总算到了点子上……那朕问你，你喜欢的是甜茶，还是苦茶？”

此时她改成了“朕”。

“现在……是苦茶。”王符轻轻地放下了茶盏，眼瞧着那棕色的茶叶落入了杯底。王符见着武后，此事的目光虽有一丝的平静，然而在对上之时，却是见到了她眼眸上的平淡如泊，见不到丝毫的情绪。

王符见到，他显得紧张，这不是因威严泄露的紧张，而是眼眸里的那道星海般的肃静。

武后笑道：“苦，是怎样的苦？”

“您知道。”王符说道，“所以晚辈来了这里。”

“你又怎会知道朕是来救你的，而不是来害你的？”武后反笑着，“你应该明白，你是朕的祸患。”

“您看不起我。”王符真诚地说道，这话不是贬低自己，在眼前的武后眼里，他本就不起眼，唯一令得她忌惮的是他的师傅，王玄而已。其余的，泯然众人矣。

武后大笑着，突然后一秒武后抬起了手抚了抚他的脑袋，就像一个母亲宠溺自己孩子一样的开怀神情，随即说道：“心里话？”

“是。”

“可我觉得却是你的敷衍和奉承罢了。”武后笑着，“每个人的未来都是不同，你应当有自信，而且你应该有自信。”

“……”王符无言，细细专致聆听着。

武后看着垂首的少年，心中似有淡笑的声音道：“看来你很想听朕的实话，那朕就说与你实话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