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无题（九）
老人看着自己这个已经中年了的儿子，似乎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躲避在自己荫蔽下的雏鹰，也不是那个天真的人，老人发觉自己的这些个儿子都已经这么大了。老人此时心里在想，自己是不是老了？当初的叛逆去哪了？当初的那股疯劲去哪了？
齐老疯子还在吗？
唉，也许在这老屋子里住的久了。
所以老人笑了出来，他嘲笑自己，也是在鄙笑着自己的这个儿子。
“你，想做？”老人淡笑道。
齐崇德不明白，擦拭去眼睛上粘粘的血迹，目光似乎显得有些愣，但是很快地，他看出了父亲眼睛里的某种意思，当即便是点头。
老人似是默叹了一气，转而说道：“你要明白，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疯子，即使你是我的儿子，也许你也做不到。”
“父亲……”
老人摇头，后又是道：“你应该明白，你若是做了，那你不再是一个人，代表的是整个齐家，而我们便是成了他们冲突的燃烧点，而且最先燃烧到的就是我们，因为我们成了先锋兵，这你应该明白，先锋兵若是胜利了固然居功至伟，但你也应该知晓，一旦输了，不禁功亏一篑，而且还会涂及齐家，也许你，我，你大哥，任何人都会死，死的不再仅仅是小海一个人……”
“你明知这里有陷阱，你还是往下跳。你究竟是傻，还是在装傻。”老人笑笑，“我想听听看你的回答。”
齐崇德此时毫不避及老人深邃如古井的眼神，相视片刻后，回答道：“父亲从明德小时候开始，就常与他人说明德的性子最像您，明德此次如此做，也是为了父亲。”
老人笑意越来越浓郁，但屋子里的气息却开始和缓了起来，然而在外面的人看来，却是依旧冰封一般冷寂荡冷。
竹林内，瑟瑟风声倒映出一抹人影，月光悄悄照亮到，齐明德便是站立在里面，目光一直盯视在莲池后的老屋，屋内的烛火点起，似有一阵大风不小心拂来，蜡烛暗了一两刻时间，然当再次亮起时，在齐明德的身边不远却又是多出了这老叟的黑影，齐明德的眼神里顿时生出一丝恐惧，而后就听到了黑影传来的沙哑冷清的声音：“大公子，老爷让您去屋里一趟。”
借着竹林石道边上的烛光齐明德看清了出声的人，齐明德神色急转恭敬道：“有劳管老了。”
老侍从微微向着齐明德鞠躬后，便是偏过了头向着前院走去，而在他手里端着的是父亲刚才食用的碗盘筷勺，看着远去的削瘦背影，心中却是忍不住惊讶之极，竟是毫无声息地从那间屋里走出来，直到他出声，才是发觉到了在自己的身边竟然多了一个人影，他明明一直把眼睛盯在门内，但如何去仔细想，都是哟徐诶难以置信。
虽然齐明德自幼就是在管老的照顾下长大，管老待其兄弟二人也是极好，但却也是从未发现过这位管老的实力竟也是如此非比寻常，自己也是六境巅峰的实力，然而也是无法察觉到什么脚步声，难道父亲身边的这位管侍难道也是步入那神圣的九境之列了？
而最令他惊奇且又是生出一股恐惧感的，而是在那老屋的门打开那刻，在那张可见的老桌上面，摆放着一壶紫砂壶，还有三盏杯子。
齐明德的眼神极好，即使在这么远的地方，也是看到那其中的两盏杯子冒着热气，还有最右边的一盏尚且还没端起热气，那盏很显然是在等他。
齐明德走出竹林，走过了莲池，便是在途中早早休整了下呼吸，平静下了情绪，后在门槛前向着老人微微鞠躬，恭敬道：“父亲。”
老人目光和柔，淡淡点头道：“进来吧。崇德，给你大哥泡杯，我们父子三人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聊聊了。”
齐明德目光转向了自己的二弟身上，却是发觉弟弟齐崇德的额头已经毫无受伤的痕迹，沉眉仅是刹那，后而就转瞬即逝去，带着一丝轻和的笑意接过了弟弟端来的茶盏：“弟弟的泡茶技术当年在长安也是数一数二的，我这做大哥的也是很久没有尝你的味道了，可别退了步！”
齐崇德轻轻尴尬一笑：“虽然这几年事务繁忙加深，但我这泡茶技术好歹也是随云茶大师的手艺，哥哥可是要‘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哈哈，可别吹。待我喝了这茶再来判断你这士别三日的话。”
一缕香气袭来，凑入耳间，便觉一股芳香，齐明德被雾气遮盖缭绕的眼睛却是皱了一皱，转而又是大笑了出来：“这茶叶虽是普通的‘华山脆珠’，可每一片的挑选都是极为刁钻，都是挑着这脆珠里最上等的中心叶，又是加上二弟的泡茶手艺，实在锦上添花啊。”
“大哥可不要如此夸赞了，我们都这么大的年纪了，可经不起红脸。”
看着两兄弟的嬉笑说话，老人眉间微微一展，旋即拿起了杯盏品了一口，转而也是赞赏地点了点头，各自看了他们一眼，之后就轻笑道：“崇德，茶品完了，该说的还是要说。”
齐明德的杯盏在半途中停滞下来，目光微微“一愣”，看向了身边的弟弟，一脸的“疑惑”之态。
铛。
杯盏轻轻放在了桌上，齐明德目色变得有些沉肃，问道：“父亲，可又是二弟干了什么蠢事？”
老人面容轻笑，看着自己这个皱着眉头的老实的“大儿子”，笑笑道：“你们这两个兄弟，都是一家人，有些东西不必藏着掖着，至少以后，你们二人只能是绑在一起的蚂蚁。”
“……”齐明德皱眉，问道，“父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人目光开始渐变，逐渐变得平淡，不见一丝的波动，淡淡道：“齐家若是想继续存在下去，后面可能会消失太多的人，你们二人或许也不例外。”
消失。
便是……
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