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南生橘北生枳
王爷府邸。李克然自来到了神都，唯一的出门也只是去觐见了武后，其余时间，从早到晚，都窝在府邸里，大门不迈出一步。
晨起的鸟吱吱地叫个不停，随侍的仆人都还没来唤，李克然就已经穿戴好了衣裳来到了刚刚打整好的后花园，身边的老侍从看到几株花草竟然有些凋落，刚欲匆匆忙跑过去遮掩住，却是被李克然止住道：“不必了，这花园有黄有绿才算的真。”
老侍从听得这话，心里顿时一抖，颤巍巍地立在原地，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湿。
李克然接过递来的一把花剪，嘴边说道：“先生来了吗？”
“老爷，已经差人唤先生去了。”老奴的声音刚刚落下，身后便是传来了一个声响：“王爷。”
李克然转过身，便是见到了一个正拜首的男人，男人脸上戴着一副黑白相间的面具，仅是露出了一双沉黑色的眼眸，李克然爽朗一笑道：“来了。”而后又招呼了那位老奴下去。
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绝于耳，李克然的目光一直不敢松懈丝毫，极其认真地修剪着这盆栽，待修整完了盆栽多余的杂叶，小退一步，仔细地瞧了瞧，沉默片刻转而自顾自点了点头，笑笑：“怎么样？本王的手艺还行吧？”
“精致而不失细。”面具男脱口道。
李克然一怔，轻声询问道：“何意？”
“王爷的手艺是细中有细。”面具男淡淡解释道。
“哈哈，你究竟说的是本王的手艺是如此，还是本王的城府？”李克然不禁一笑，而后安置好了这盆栽，唤着面具男便是坐在了后院的新亭里，递来一枚小橘，“尝尝，本王从那边带来的橘子。”
南生橘，北生枳。
这小橘表皮微瘪，不见饱满，面具男撕开了一小块，其里只有一半掌心大小的果肉，撕下一片吃进嘴巴，面具下的表情也是不禁一皱。
味苦，觉酸。
这明显是枳。
“怎的？觉得酸？淮南以北，气候干燥，土壤匮乏，能生出这样的小橘已是费了本王不少功夫，不过这味道啊，根本不能和江南的比。”虽然酸苦，李克然却是将他剩下的全部都吞了下去，李克然眼神微眯，轻笑道，“十几年来，虽然吃的都是这些东西，不过本王的生活倒也过得滋润……”
面具男站立起身，鞠身道：“这些年辛苦王爷了。”
李克然摇头，淡笑道：“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倒有些不习惯了。不过啊，既然都回来了，本王总归是想要把这枳变为橘啊……对了，说说看，都有什么有趣的事儿。”
“王爷，细讲，还是简略地讲？”面具男压低了声音淡淡道.
李克然手里的动作一顿，旋即继续剥着绿皮儿，左眼悄悄地轻瞥了瞥各处打扫的下人，眼神一笑，：“自然细讲，本王前几日才回来，得细细地听。”
“是。”
……
屋内。
“显然也去寻那‘碧血鲟’了？”李克然问道。
“小王爷是与御书监刘大人的女儿，还有高大人的儿子高连一块去的。”面具男缓缓说道，“前几日臣还去找了一趟刘书监的父亲。”
“……”李克然笑笑，没有说话，轻轻拨开了一枚大橘子，待剥离完，才是道，“刘老爷子身体还硬朗？”
“身体很健朗，还让我给您捎了几句话。”面具男淡淡道。
“何话？”
面具男凑耳轻声道：“……”
不知站立了多久，这几句话似乎有些长。
李克然听罢，粗狂的脸庞顿时一阵笑意：“担心这个又担心那个。”欲再说几句话时，李克然的手腕却是被面具男压住，神情微微转向了阁窗外一处，便是见到了一道小小的边角上有着一道黑影。
面色一沉，转而却是喜笑颜开，声音也是高了几个度：“哈哈，先生你来与我讲讲显然这些年都学了什么？可没学什么坏东西吧？”
嘭！
脚下一跺，刺耳的声音陡然破开了阁窗所布的窗纸，嗡！
嗡！
窗格外的黑影身躯顿时一颤，险些站立不稳，手里的簸箕也是从手上脱离，听得嘭的一声，引来了府邸管家的斥喝：“我说你在干什么！？做事这么不专心？你知不知道这是老爷的屋，扰了老爷清修，我看你有几个脑袋能掉！”
那萎瘦的身影颤巍巍地俯下身，假作收拾着残落下的垃圾，转而一个劲地用手去捻回倒出的垃圾。
离开时管家也是对着这黑影一顿叱骂：“谁招的人儿，真的是，打扫个地儿还这么不安分！”
李克然眉目一皱，从屋里就传来了一声斥喝：“吵吵嚷嚷的。”
刚转身的管家面色一瞬间就耷拉下，身躯险些不稳，急匆匆地跑过去，“老，老爷，小的不知道您在屋里休息，以为您还在后院呢。小的叨扰您了，小的把他拉下去骂，拉下去骂！”拉起那下人的手，要下去时，又是听到李克然唤他进屋。
管家手上一甩，哼声道：“你先下去，到外面给老子等着，今天我就炒了你！”那人不敢抬起头，一直深深地抻着脑袋，一个劲地点头。而后管家面色急急一转作满脸的笑容，悄悄地推开了门沿，跪拜在地道：“老爷。”而后看到了李克然身边的面具男子，也是笑着跪了跪。
“不知道老爷叫小的进来有什么事？”
李克然一手抵在案桌上，头微摆，淡淡道：“那小家伙是新来的？”
管家抬头，和笑道：“老爷说的是刚才的那下人？”
“恩。”
“似乎是最近刚招进来的小子，似乎……似乎叫李二柱。”管家需要管理府邸下面许多的杂琐事，因此作为总管的管家自然会隐隐记得一些新下人的事情，名字记得住也是理所应当。
“你下去吧。”
“是，老爷。”
……
“李二柱？倒是普通的紧。”李克然不禁面色一笑，“也不知道本王这府邸里面还有几个李二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