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向导素

第10章向导素

尼奥尼暗自呼出一口气，压下了胸臆之间过多的燥怒。

他需要一个为他解决病症的向导、他好奇百分之九十八的契合度究竟能带来什么样的结果、他想知道食肉寝皮过的战争向导是如何度过普通人漫长又无聊的生涯……最重要的是，他对傅纯钧感兴趣。

作为一个长期驻留在食物链最顶端的掠食者，高塔中的帝王，冷眼旁观过太多哨兵与向导之间的感情纠葛生死与共，尼奥尼认为，一个原评价等级达到了s级别、没有再继续参与等级测试的高阶向导，没有理由心理这样脆弱，会因为在与哨兵长期链接的时候搭档惨死而精神崩溃。

更何况，那位与傅纯钧搭档的哨兵，相关尸检报告和死亡记录竟然封存在双塔联合基地最高级保密记录档案里，尼奥尼努力了好几天，都没能找到密码仓的突破口。

——真让人亢奋。

尼奥尼感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了一些，他连忙垂下了头去，挤出自己最无害、最纯良的声音对傅纯钧说：“我清楚了，纯钧哥哥，你相信我吧，我一定不会害你的。”

金色的光芒渐渐自周身消散，尼奥尼松了一口气，毕竟之前被傅纯钧抽的那一下子，力量与疼痛程度绝对不是一个b等级普通向导可以达到的，饶是尼奥尼身经百战，也有些承受不来。

尼奥尼听见摩攃的窸窣声，擡起头来，见傅纯钧走到窗前，将大开的窗户关了起来，而后从一旁的壁橱里拽出来一床被子，平静地上床躺下了。

这个向导实在是捉摸不透，心硬的非同寻常，尼奥尼活了这么多年，凭借一张脸和一手说落泪就落泪的装可怜演技，在向导之间混得风生水起，几乎到了眉毛一塌就有向导巴巴儿地凑上前来要给他摘月亮摘星星的地步，从黑暗向导到d级低阶向导上下通吃，还从没有碰过这么硬的墙壁，简直比南极的冰层还要厚。

难道精神崩溃过的向导对这些比较免疫？那下次要演到什么程度才能让傅纯钧有所触动？

尼奥尼摸着下巴想了片刻，还是决定什么计划都去他妈的，人活着就要讲一个随机应变随心所欲。

轻松地下了这个决定之后，尼奥尼动了动双腿，包着傅纯钧的被子站起身来，向卧室的门口走去。

“去哪？”

傅纯钧突然开了口，尼奥尼脚步一停，转回了身，虽然疑惑但还是乖巧地回答：“回房间休息了。”

“回什么房间，狗有资格睡床吗？”傅纯钧笑了一声，对着尼奥尼倨傲地扬了扬下巴：“就睡在那。”

尼奥尼的眸中迅速隐去一闪而过的一抹红色，他扬起笑脸，夹着嗓子“汪”地叫了一声，貌似欢天喜地地又窝回了墙角里，用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

“主人让狗进房间，主人真好~”尼奥尼笑眯眯地说着，埋下头蹭了蹭，“被子里都是主人的味道~”

傅纯钧没再说话，阖起了眼睛，仿佛打定主意无论尼奥尼作什么妖，他都要睡了。

尼奥尼动了动身体，因为地毯柔软被子也顺滑的原因，睡在地上倒也舒服，他睁着眼睛，静静地看了傅纯钧一会儿，脑海中回忆起片刻之前，傅纯钧近乎全裸地躺在床上的样子，那满满一身锻炼痕迹十分明显却并不显得夸张的肌肉，倒真让尼奥尼想当一个货真价实的登徒浪子。

区区一个被哨兵动动手指就能捏断脖子的向导，长这么高干嘛？身材练成这样有什么用？能做精神辅助就行了呗。

尼奥尼愣神地想着，翻过身平躺在地上，又撑着手臂支起脖子，看了一眼傅纯钧的面容。

非要论一论长相的话，尼奥尼认为，大多数向导的面孔都偏向亲和舒缓，没有任何攻击性，傅纯钧作为骨相标准的东方人，也没能免俗，只是眼神过于锐利，比起安抚人心的手，更像切割皮肉的刀、像战场上的枪，与那黑洞洞的瞳孔对视时，好像下一秒就会有金色的子弹朝着眉心迸出，总能让尼奥尼暗自激动不已。

作为天生与任何向导的契合度都极低的黑暗哨兵，尼奥尼一向对那些“哨兵离不开向导”、“哨兵会无条件亲近保护自己的向导”的说法不屑一顾，甚至那位契合度百分之七十二的s等级向导也没能引起他任何情绪的波澜。

尼奥尼一度认为，所谓基因纽带不过如此，就像那些抽烟酗酒的人，口口声声说什么戒不掉，其实不过是自己的意志力太低，控制不了那些低级欲望，而黑暗哨兵是以人类血肉之躯承载了最多的、最大的潜力的进化王者，他睥睨整个世界，俯瞰潦草生灵，天生就不需要任何人拾级而上与他并肩。

结果傅纯钧出现了。

傅纯钧不是烟、不是酒，他是尼奥尼见骨见血的毒药，才见了一面，就让尼奥尼想尽办法试图接近、试图亲昵、试图把傅纯钧永远捆在自己身边。

尼奥尼无声地吐了一口气，闭起了眼睛。

拜良好的生物钟所赐，傅纯钧在早晨六点半准时睁开了眼睛。

太阳也才刚刚升起来，阳光的温度还没能真正地笼罩大地，傅纯钧眨了眨眼，等待意识清醒，随即感觉自己的腿边有什么颇有分量的东西，被子也被压住了一脚。

他歪头看过去，先是见到墙角被丢弃的、乱糟糟的一坨被子，视线顺着飘到床上，看到了以婴儿的姿势侧躺在床尾、蜷束着四肢、只盖了一角傅纯钧的被子的尼奥尼。本作品由

——倒还真像一只趁着主人熟睡、偷偷跑上床来的大狗。

傅纯钧坐起身来，看着尼奥尼起伏着身体规律地呼吸，略微凑近了几分，又闻到了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还是一只大臭狗。

一直以来，傅纯钧都有些讨厌血的味道，自从意外事件之后更是难以忍受，尼奥尼常年执行那些最为凶残的任务，每个毛孔都被鲜血浸泡过，有挥之不去的味道其实很正常，也不是不能理解。

作天作地的黑暗哨兵睡着的样子实在乖巧，傅纯钧心里提醒自己一万次这都是他为了让自己卸下防备、装出来的讨巧戏码，却还是一万零一次无法阻止自己朝着尼奥尼伸出手去。

金色的流光在掌心聚拢，如同真正的阳光那般源源不断倾泻而下，落在尼奥尼身上的时候，让尼奥尼于睡梦中轻轻地哼出了两声，皱了一下眉头。

这可不是正常的被精神梳理的反应，傅纯钧多观察了尼奥尼一会儿，确定尼奥尼在慢慢醒来了，才将自己的眼睛闭了起来。

按照一般的情况，向导需要通过精神链接进入哨兵的精神领域进行疏导，傅纯钧与尼奥尼之间坐拥可以说特殊人种诞生以来最高的契合度，常理而言，傅纯钧都不用做什么也不用找寻什么门路，就会被尼奥尼主动拉入他自己的精神领域了。

然而现实的情况是，由于之前那支来源不明正体不明的药物，再加上三年来的忽视，尼奥尼的精神领域完全封闭在了一个连他都摸不到门路的地方。傅纯钧只能用自己的精神力尽量疏通尼奥尼身体上闭塞的那些关节，勉勉强强探入自己上一次挤出来的缝隙里，蚕食结节、拓宽缝隙，让尼奥尼本身的精神力可以有循环与流通的空隙。

这项工作着实累人又累脑，傅纯钧感觉自己是在尼奥尼小小的循环系统里挖呀挖呀挖，挖了快要一个世纪，筋疲力尽地撤回自己的精神触角的时候，阳光的角度只稍微移动了一点。

“goodmorning，mydear~”尼奥尼躺在床上，脸色也是发白，看来强行疏通身体的感觉就和透析一样不怎么好受，比起平躺，他的样子更像瘫痪，却还是要贱里贱气地朝着傅纯钧伸出双臂，手掌来回抚摸着傅纯钧的胳膊，得寸进尺地想要拥抱，嘴上还暧昧地问着：“不来一个早安吻吗？”

攀附在傅纯钧身上的手指已经点点点地摸到了胁下，大有顺着向后的架势，哨兵们天生体温高，尼奥尼的指尖落在傅纯钧刚刚醒来血液循环还没完全活跃的微凉躯体上，自带一股干热的氛围。

傅纯钧垂下头想了想，忽地将手臂撑在尼奥尼的头侧，整个上身伏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早安吻完全出乎尼奥尼的预料，可他甚至没来得及瞪大眼睛，唇舌触及到了来自傅纯钧的向导素的瞬间，整个人体内仿佛有一股千万钢针汇成的电流进入口腔开始逃窜，近乎于被活生生剖开的刺痛凌迟过傅纯钧刚刚疏通开的每一处关窍，让尼奥尼甚至体会到了一种濒死的感觉。

“呜呃……”剧烈的疼痛让眼泪真的失禁一般溢出眼眶，同时鼻腔内也一股酸痛，尼奥尼神志都恍惚起来，整个躯体的力量被痛感劘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