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

附录

《饮水词》序

顾贞观

非文人不能多情，非才子不能善怨。骚雅之作，怨而能善，惟其情之所独多也。容若天资超逸，翛然尘外。所为乐府小令，婉丽凄清，使读者哀乐不知所主，如听中宵梵呗，先凄惋而后喜悦。定其前身，此岂寻常文人所得到者。昔汾水秋雁之篇，三郎击节，谓巨山为才子。红豆相思，岂独生南国哉。荪友谓余，盍取其词尽付剞劂。因与吴君薗次共为订定，遂流传于世云。同学顾贞观识。时康熙戊午又三月上巳，书于吴趋客舍。

（据道光十二年汪元治结铁网斎刻《纳兰词原序》）

《饮水词》序

吴绮

一编《侧帽》，旗亭竞拜双鬟；千里交襟；乐部唯推只手。吟哦送日，已教刻遍琅玕；把玩忘年，行且装之玳瑁矣。迩因梁汾顾子，高怀远询停云；再得容若成君，新制仍名饮水。披函昼读，吐异气于龙宾；和墨晨书，缀灵葩于虎仆。香非兰茝，经三日而难名；色似蒲桃；杂五纹而奚辨。汉宫金粉，不增飞燕之妍；洛水烟波，难写惊鸿之丽。盖进而益密，冷暖只在自知；而闻者咸歔，哀乐浑忘所主。谁能为是，辄唤奈何。则以成子姿本神仙，虽无妨于富贵；而身游廊庙，恒自托于江湖。故语必超超，言皆奕奕。水非可尽，得字成澜；花本无言，闻声若笑。时时夜月，镜照眼而益以照心；处处斜阳，帘隔形而不能隔影。才由骨俊，疑前身或是青莲；思自胎深，想竟体倶成红豆也。嗟乎！非慧男子不能善愁，惟古诗人乃云可怨。公言性吾独言情，多读书必先读曲。江南肠断之句，解唱者惟贺方回；堂东弹泪之诗，能言者必李商隐耳。薗次吴绮序于林蕙堂。

（据乾隆衷白堂刻吴绮《林蕙堂文集》续刻卷四）

《今词初集》题词

鲁超

《诗》三百篇，音节参差，不名一格，至汉魏，诗有定则，而长短句乃专归之乐府，此《花间》《草堂》诸词所托始欤。词与乐府有同其名者，如《长相思》《乌夜啼》是也；有同其名亦同其调者，如《望江南》是也。溯其权舆，实在唐人近体以前。而后人顾目之为诗余，义何居乎？吾友梁汾常云：诗之体至唐而始备，然不得以五七言律绝为古诗之余也；乐府之变，得宋词而始尽，然不得以长短句之小令、中调、长调为古乐府之余也。词且不附庸于乐府，而谓肯寄闰于诗耶？容若旷世逸才，与梁汾持论极合。采集近时名流篇什，为《兰畹》《金荃》树帜，期与诗家坛坫并峙古今。余得受而读之。余惟诗以苏李为宗，自曹刘迄鲍谢，盛极而衰；至隋时风格一变，此有唐之正始所自开也。词以温韦为则，自欧秦迄姜史，亦盛极而衰。至明末，才情复畅，此昭代之大雅所由振也。词在今日，犹诗之在初盛唐。唐人之诗不让于古，而谓今日之词与诗，必视体制为异同、较时代为优劣耶？兹集俱在，“即攀屈宋宜方驾，肯与齐梁作后尘”。若猥云缘情绮靡，岂惟不可与言诗，抑亦未可与言词也已。书以质之两君子。康熙丁巳嘉平月，会稽同学弟鲁超拜撰。

（据《今词初集》卷首）218

纳兰性德词集评

冯金伯《词苑萃编》

《饮水词》哀感顽艳，得南唐二主之遗。（陈其年）

容若词，一种凄惋处，令人不能卒读，人言愁我始欲愁。（顾梁汾）

容若读书机速过人，辄能举其要。诗有开元风格。作长短句，跌宕流连以写其所难言。有集名《侧帽》《饮水》者，皆词也。（韩慕庐）

容若自幼聪敏，读书过目不忘，善为诗，尤工于词。好观北宋之作，不喜南渡诸家，而清新秀隽，自然超逸。海内名人为词者，皆归之。（徐健庵）

李佳《左庵词话》

八旗词家，向推纳兰容若《饮水》《侧帽》二词，清微淡远。

徐《词苑丛谈》

《侧帽词》，有西郊冯氏园看海棠《浣溪沙》云：“谁道飘零不可怜。旧游时节好花天。断肠人去自今年。一片晕红才著雨，几丝柔绿乍和烟。倩魂销尽夕阳前。”盖忆香岩词有感作也。王俨斋以为柔情一续，能令九转肠回，虽山抹微云君，不能道也。

金粟顾梁汾舍人，风神俊朗，大似过江人物。无锡严荪友诗：“瞳瞳晓日风城开，才是仙郎下直回。绛蜡未消封诏罢，满身清露落宫槐。”其标格如许。画《侧帽投壶图》，长白成容若题《贺新凉》一阕于上，词旨嵌崎磊落，不啻坡老、稼秆。都下竟相传写，于是教坊歌曲间，无不知有《侧帽词》者。

丁绍仪《听秋声馆词话》卷十七

国朝词人辈出，然工为南唐五季语者，无若纳兰相国明珠子容若侍卫。所著《饮水词》于迦陵小长芦二家外，别立一帜。其古今体诗亦温雅。

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话》

纳兰容若深于情者也。固不必刻划《花间》，俎豆《兰畹》,而一声《河满》,辄令人怅惘欲涕。

陈廷焯《白雨斋词话》

容若《饮水词》，在国初亦推作手，较《东白堂词》（佟世南撰）似更闲雅。然意境不厚，措词亦浅显。余所赏者，惟《临江仙寒柳》第一阕及《天仙子渌水亭秋夜》《酒泉子》（谢却荼蘼一篇）三篇耳，余俱平衍。又《菩萨蛮》云：“杨柳乍如丝，故园春尽时。”亦凄惋，亦闲丽，颇似飞卿语，惜通篇不称。又《太常引》云：“梦也不分明，又何必催教梦醒。”亦颇凄警。然意境已落第二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