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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Chapter46心坟

第118章chapter46心坟

不是好的,现在都不是结局;要相信,结局总是好的。

——

日以继夜的打捞进行了七天七夜,从黑暗到白昼,日复一日的努力却始终得到的只有海水冰冷的回应。参与救援的所有的人都筋疲力尽,却不敢轻易放弃,这样的结果大家都早已心知肚明,可是当警察隐晦地劝陆淮宁放弃打捞时,已经力竭虚脱的他居然一拳砸在了那人的脸上,“你.他妈放屁!”而那一拳过后,早已虚脱的人也一头栽倒在地。

七天七夜,冰冷咆哮的海水已经将所有的希望冻结……

医院内,身体撑到极限的人昏迷,发烧,嘴里不停喃喃着那个魂牵梦萦的名字,反反复复,大痛大悟的三天终于煎熬过去,陆淮宁终于睁开眼睛,出神地凝视着窗外,明明是太阳升起的白日,明明是春光灿烂的春日,可一切在他的眼里,都是仅存了黑白两色,仿佛整个世界在他的心底都已如冰山崩塌一般沦陷进冰冷的海水中。

“哼,真好,你没有了牵挂,却把痛苦留给了活着的人……”

冰凉的液体随着输液管一点点机械地注入体内,陆淮宁看着那管子中渐渐积聚的细小气泡,倏地发狠地扯落了针头,没有挤压的针眼瞬间喷溅出鲜红的液体,仿佛昙花一现的决然孤美。失去焦距的眼神看着一滴滴血红在冰凉的地板上晕开,仿佛在古老的宣纸上作画一般。

染血的手一挥,床头柜上所有的东西被悲愤地一扫而空,“薛醉宁!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地对我!你怎么忍心这么惩罚我!”第一个孩子,他心痛难忍地无缘以对;第二个孩子,原本他以为可以好好补偿,可是这一次,他还来不及知道它的到来就已经悲伤失去。

“为什么要瞒着我……”男人抓着自己凌乱的发根,眼神里全然心碎,“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相信我……”

从那以后,没有人再在他面前提起那三个字,仿佛一道咒语封存了往事,仿佛那个人只是他夜半而来的一场长梦,可是每个人在他转身后,眼神里深藏的往事的支离破碎,他还是能知道心底在悄悄地痛,仿佛有一把细碎却尖锐的针在一下下戳刺他的心脏,积聚起来的疼让他渐渐到麻木。

他也没有再提起她,从医院里出来,上班,下班,回家,两点一线的生活恢复了以往的井然有序。一切仿佛和从前没有改变,这样超乎寻常的接受能力,让身边的人却愈加担心他,陆老夫人担心,苏翼担心,楚辞担心,杨秘书担心,就连小玉都在担心。

那日,小玉在客厅中拾掇着薛醉宁留下的几株盆栽,他难得地有兴致插手,捏着发黄的叶子淡淡道,“这小东西似乎还挺娇气。”

“是挺难养的,几天没施肥,都快枯了。”小玉手中的剪刀微顿,却听见他平静地接道,“这人不娇气,养的东西倒是娇气。好好照料着吧,免得她该难受了。”

一句话,说得小玉背后一阵凉飕飕,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从昏睡中醒来的他平静地近乎异常,太过规律的生活甚至连悲伤都没有,每个人心底都悄悄崩着一根弦,可他就是那样,直到过了一个月,那一天终于到来。细细算来,那是她离开他整整30个不停奔流的日夜的一天。

他没有如往常一般准时在办公室报到,没有蜷缩在家里默默神伤,手机是关机的,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消失?

那一天,他在江边一直坐着,坐在她出事的崖堤上,身旁放着一个手提电脑,上面播放的是“醉爱”的宣传片,反反复复地播,他便反反复复回忆着她和他的点滴——

“龌龊!”那是她第一次骂他,一双晶亮的眸子带着怒意,甚至扬手将他杯中的酒泼在了他的脸上。他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被骂的感觉,竟觉得像是有羽毛在挠,矛盾地让他不知该如何反应。大概在那个时候,他就喜欢上了她。

他每次都用同一个理由威胁她,看着她无措却又只能无奈地屈服的表情,他去揣测她被折磨时的心情,尝试去享受这种报复的感觉,可是慢慢地,那种感觉就偏离了预先规定的轨道,滑向了另一处令人沉沦的沼泽。

他的号码在她的手机里永远只是一串未命名的数字,只是这样一个女人却为了他奋不顾身地冲进了火海,可是到最后她却留给了自己一个扑朔的问题,那个随着她一起离开的孩子……

这所有的一切,都如刀子一般镌刻在他的心上,每一条纹路都清晰无比,每多想一遍,他心上的伤口就多深一分,可是哪怕痛着,他还是想去回忆,直到电脑自动断电关机,那些和她有过的共同记忆也嘎然而止,只剩下连呼吸都不能的痛在缠绕……

周遭很静,静得只有风声和江水的呜咽,本来这个地方就很危险,平时都少有人来,自从大家知道这里发生了车祸造成一尸两命的恶果后,更没有人敢踏进这里,怕沾染了晦气。所以这一整天,他就那样一个人坐着。

指尖有一颗烟,不是不想点着,而是他没有点,因为他又记起她对自己说过的话,慵懒地和猫儿一样,“以后少抽烟吧,我不喜欢。”

可现在,他可以将她那句“不喜欢”理解成她是在担心尼古丁会不小心伤害到她腹中的小生命吗?

他掏出打火机,点燃的却是一块从车上一并带来的橡胶,然后将融化的黑色液体一圈圈滴在了一个玻璃瓶上,而那被一层成密封的瓶底安静地躺着一枚铂金戒指。

“猫儿,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如果看到了,不管喜不喜欢,都托个梦给我……”

这是自他醒来以后,不论是他自己独处还是在外人面前,陆淮宁第一次这样叫她的名字,可只是这么一声就让他整个人抖了起来,一双漆黑的眸子顿时酣涨,有满满的痛向外涌,眼泪就那样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漫过喉咙,浸入心底。

从出事来的近四十天的时间,他的那些平静不是故作,他是真的平静,平静地上班,平静地下班,平静地穿梭在她曾经生活的地方,平静地躺在她睡过的大床,平静地分享着残留着她的气息的空气,冥冥地,总感觉她并没有离开自己,总感觉她还是像从前一样只是和他赌气,她的骄傲不容许别人的践踏,他就尽情地纵容她。他总觉得她只是暂时躲开他一样,所以他不悲伤,也不堕落,平静的去过守候自己心底的痴念……

他在等,只是似乎他的等待化成了一缕清梦。

这一刻,面对着这片海,面对不论“醉爱”的制作有多唯美,不管自己想用一切来证明什么,她都不再回应一声,她逃离了这个世界,他才感觉到孤独,感觉到她抛弃了他,他才开始害怕。

那个女人就这样离开了自己的世界,猝不及防到让他只能接受。

恍然抬手,才发现脸上不知在何时竟然那么湿,甚至他几次抬手去擦,还是擦不净弥漫开来的液体,天空没有落雨,似乎是他落泪了……

除了这潮湿,耳边还隐约响起呜咽声,这是谁的声音?是谁哭得这么悲伤?

眼前的一切,陆淮宁再也看不真切,辨不出,他的眼前像是蒙了一层纱,都说人死后会有显像,可是哪怕显一下也好,“猫儿,别让我看不到你,你出来让我看一眼,看一眼就好,让我知道你在哪里?让我知道你冷不冷?”

“猫儿,我知道你怕冷……如果你冷就来我怀里……”陆淮宁张开了手臂,张开一个随时迎接拥抱她的姿势,可是直到他的双臂都麻了,他的怀里还是空的,拥抱的永远只有无情的空气,他恨不得就此跳下去。

“猫儿……”这一声呼唤,陆淮宁埋在了心底,“为什么?为什么你连最后的机会都不给我?”

是我做的错事太多吗?还是你恨我恨到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连死都不愿让我见到?猫儿,我知道错了,可是你连让我改错的机会都不给我吗?你真的忍心带走我们一家三口的希望吗?

你在惩罚我,上天也在惩罚我,惩罚我只能在想你的时候,面对江水默默流泪……

我想好好守着你,可是你却选择让我用这种方式在纪念你。

风的呜咽声大了,身后有脚步声渐近,一道女声蓦然响起,“你果然在这里。”

陌生的声音让陆淮宁在三秒的迟疑后,终是缓缓抬起脸,整个人已经恢复了平静,除了眼眶微红之外,已经看不出流泪的痕迹,他起身,手中的玻璃瓶飞向了蔚蓝的海面……

悠长的弧线在女人的眼里划过,却换来一声轻哼。

“听说你马上要订婚了?对方是万宜集团的千金?”安心亦缓缓走到他的身边,“你就不害怕她会为你如此的喜新厌旧而生气吗?”

“生气?”陆淮宁一声嗤笑,“如果她愿意生气,我倒希望她真能气到出来咬我。”

“陈桑说得没错,你果然爱不起宁宁,更配不起她的爱。”安心亦的视线投向大海的深处,那枚戒指,早已被波浪吞噬了踪迹,“一个女人连死都无法换来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她戏谑的目光扫过他,“陆先生,是不是在你们男人的世界里,永远只有金钱与权力才是重要的!”

“安小姐似乎深有感触。”陆淮宁眼中一片淡然地反击,在他的世界里,那份感情,那份爱,没有外人可以去评价。

安心亦却是不以为然地一笑置之,反正自己早已残破不堪,那又有什么可以值得去争辩?

“人都说,承诺就是用来打破的……”

“我说过,我陆淮宁这一生只有她薛醉宁一位妻子……”陆淮宁再无留恋地转身,鹰眸掠过被骤然打断的安心亦,“那我这辈子就只会守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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