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风云际会

被审了一整夜，林思武一点都不困，除了交代必要的经过以外，什么都不说，心里一直在想——如何瞒过林婉？心脏病人可禁不起这样的刺激。不知不觉中，林思武双手紧握成拳，以至于指甲深陷掌心而不知，悔恨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的理智。

真不该和林慧珍到夜总会来玩！那女孩是不是死了？磕药死的？还是心脏病？如果是被下毒，又是谁干的？

林思武认真地回忆着每一处细节。也是奇怪，怎么会在自己身上搜出违禁品？退伍前，林思武在连队配合过边防行动，知道那一小袋子粉末超过十克，够判死刑的。用大几千元的东西栽赃，他喵的还真是大手笔。现在，那粉末具体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要弄清楚，是谁在搞自己？

林思武又想到——关进来之前，自己被带去验过尿，昨晚自己一夜未睡，还这么精神，怕是也被人下药了。

可是，陈建飞、林慧珍，陆东及社会大哥这几个人，又具体是谁在陷害自己？动机又是什么？自己在部队当小班长，是带队配合过打击行动，可执行任务时都戴着头套呢，也不可能被认出来啊！难道真的是罪犯报复？这不太可能啊！

林思武想得头痛欲裂！

第二日清晨，一名姓简的队长给林思武带来早餐，包子和粥。昨晚他审自己大半夜，也弄了个熊猫眼，神态疲倦。

林思武被解开手铐，蹲在地上狼吞虎咽，吃得太快了，林思武撑得直打饱嗝儿。

坐在他对面的大队长简中堂，也在上下打量着林思武。审讯室里灯光昏暗，顶棚只安装一盏刺眼的白炽灯，映出其脸上阴影，神情是十二分的颓废、绝望。

“吃饱了，我们继续聊。”简中堂向另一位同事一挥手，他眉头紧锁，嘴角因长期职业习惯已经挤出两道对称的皱纹。

简中堂递给林思武一支烟，林思武没接，他没烟瘾。

“我好冤枉啊，是被人栽赃的。退伍到家还没三天！怎么会吸毒！用脚丫子想想都知道。”林思武用手拨弄着脚铐嘟囔出一句东北话，那是他在军校时学会的，大个子魔鬼教官最喜欢说的就是这句话。

此时的林思武，肠子都快悔青了，当时自己真不该信任这些人，应该反抗逃跑的，然后找出陷害自己的人。现在糟糕透顶，被人上了脚镣，身上连根针都没有，无路可逃。

早饭后的审讯持续到中午，换了两个人，一个装红脸，一个装黑脸，对林思武是又拍桌子又打温情牌。林思武的感觉是屈辱加疲惫——身心俱受摧残。苦苦煎熬几个钟头后，林慧珍为他聘请的律师终于赶到审讯室。

“林先生，我姓钟，如果同意我为您辩护，请签一下授权书。”

林思武打量一番钟律师，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国字脸，皮肤白皙，不是印象中的那种戴着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形象，神情古板高冷。

签过字后，林思武向钟律师讲述了昨晚的经过。说完，林思武紧盯着钟律师的眼睛，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凄惨地说："我是被冤枉的，钟律师，请您相信我。"

“这个，被诬陷吸毒的受害人可以向上级机关报案维权，‌要求处理并提交证据。‌”钟律师平静地回答，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让林思武心里凉了半截。

中午吃过盒饭，又是被无穷无尽的审讯，不过这次有意思的是，居然问起林思武在部队里的情况，弄得林思武是一头雾水，心想，你们连部队的大门都进不去，问这些有意义吗？

“对不起，按照部队规定，不能透露！”林思武把头一扭，闭上眼睛，不再搭理他们。

下午，林思武被戴上手铐、脚镣及头套，推搡着扔进囚车，转运到铁网高墙里面。经过搜身，上缴个人物品，更换号服及布鞋，扔进七号监舍。

这是一间十二人的牢房，里面有说不出是怪味，齐膝高的大通上面铺着一条条军绿色的褥子，枕头和被子也是绿色的，叠成了一排整齐的豆腐块。房间的尽头是一个与床铺齐高的蹲便器，用矮墙分，要上三级台阶才能如厕，那高度正好从门外可以看到如厕犯人的屁股。囚犯们靠墙列成一排，管教背着手，装模作样地交代了监规，又大声呵斥犯人几句，锁好铁门，拎着稀里哗啦的钥匙圈，转身离去。

“小兄弟，因为啥进来的？”一名三角眼、咧着大黄牙、比林思武矮半头的犯人蹦到林思武面前，学着电影里面吸毒者的常见——用食指在鼻子下方、上嘴唇那里揩一下，阴阳怪气地问。

“你是牢头呗？”林思武恶狠狠地瞪着三角眼。

“哎哟嗨，这么狂啊，妈的，知道不，来了，你就得守规矩。是龙，你得给老子盘着；是虎，你得给爷趴着。”说话的是三角眼身旁的壮汉，头皮带刀疤，皮肤黝黑，招风耳，这家伙一上来就伸手拍林思武脸颊。

林思武对此恶心不已，从没想到，地痞流氓都威胁到特种兵头上了，真是他喵的——士可忍孰不可忍。几天来积蓄心头的怒火，犹如火山口的沸腾岩浆，已经快到临界喷发点。

刀疤汉应该是个欺软怕硬的主，林思武对他这种“拍脸”的试探性举动再熟悉不过了——小时候，城中村里的孩子打架，有心机的就是这样试探。为了避免一脚踢到铁板上、装逼不成反挨揍，都会先试探一番再动真格的。

骚操作是这样的：

主动挑衅的一方，首先用言语威胁对方，继而逐渐加码挑逗，以此试探对方虚实。

第一种情况，对方是怂蛋。自然会很害怕——眼神躲闪、双腿颤抖，开口求饶的都有。

第二种情况，对方是莽汉。你威胁他，他不怕，和你对骂。对这种人，小混混会做下一步试探——因为不清楚此人有无打斗经验，反应灵活不？敢不敢还手。

此时，挑衅者会站在对方面前，咬牙切齿地装出一脸凶相，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一旦对方眼神躲闪，就说明对方已经内心崩溃，这时动手揍他，他只会委屈痛哭或者求饶。

第三种情况，对方很强壮，也很镇定，看不透是高手还是伪装。对这类人，就要进行下一步的试探了。回溯到上一步。在对方与你目光僵持时，挑衅者会突然抬手挠挠头，如果对方打架经验不足，会误判你要动手打他，立刻躲避或者立即还手的，那么，对手即落了下风，躲避的是害怕；还手的不占理，变成了先动手。

林思武记得自己问过孩子王——林慧珍的二哥林成森——对方明显比自己高，比自己壮，为何还要对其进行试探？

“那不一定，有些人虽然长得强壮，但性情懦弱，人弱被人欺，照样会挨揍。”

“那如果有胆气的呢？”

“那也要挑逗侮辱对方，一旦对方气急败坏，眼睛就会发直，这时他已经被气晕了头，只是在依靠本能去反抗，顾头不顾腚，从后面偷袭，几拳就可以干翻他。”

今天，在监舍的这一瞬间，林思武想明白了，自己是铁定躲不过去的，要么认怂，再徐徐图之。要么一拳干翻他——监狱里强者为王，谁拳头硬，谁说了算。至于动手打架的后果嘛，大不了是挨电棍、上铐子关禁闭。可如果自己今天不干翻他们，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只有将这些人彻底地打服帖了，自己以后才能当老大。

“呵呵呵，想要立个规矩是吧？好啊！”

说完，林思武紧咬牙关，突然暴起，一脚踹向三角眼的小腹，同时借力转体，左掌恶狠狠地劈向刀疤脸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