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女身苦相
第80章女身苦相
杨菲尔暂时并未将接到皇上要来巡查的事情告诉他,免得他在家里读书时胡思乱想,影响学业。张甫祯道:“我父母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他们可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典范,只会对自家的孩子严厉,若是有怪罪的,也只会说我心志不艰……而且你家夫君我这么努力,这么聪明,怎会中不了呢!”
其实以张甫祯的才学,中了举之后,就可以接着考贡生了,但为了回来和杨菲尔离的近些,方便时来探望,又担心有个修季常在旁,会被他有机可乘,便选择先回来,贡生之名,随时可考,杨菲尔却只有一个。好在他们家自有了个次子之后,精力也分散了不好,也不催着让他考取功名,为官作宰,故而他何时下场,只随他自己意思,也不强求。
杨菲尔笑道:“整日就会胡说,什么夫君!难道还要老天爷担保里必定要中吗?”
“老天爷不必担保,老天爷给了我这拌的能力!”得意晃晃脑袋。又笑着如数家珍,道:惊才绝艳,豪门高官……这些都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还有一位才智堪比黄英,美貌堪比嫦娥的娇妻为伴,本人真为天之骄子也!”
张甫祯对自己现有的一切颇为自豪。
杨菲尔啐了他一口,睨着他笑道:“你连亲都还没成,哪里来的娇妻?”
张甫祯笑道:“眼前的这美人儿不就是吗?亲都定了,难不成这娇妻还能飞掉?”
这边过去牵起杨菲尔一只玉手,贴在脸边,顺势在旁边的椅子坐下。
杨菲尔眼神却闪了闪,笑道:“你的娇妻又不是没有飞过。”
每一说到此事,张甫祯便有些难堪,故而杨菲尔时而将此事拿出来逗他,果然,一向从容淡然如张甫祯立刻语气略带不耐,道:“我们两个说过,再不提这事。你怎么又说?”
杨菲尔促狭笑笑道:“偶尔活跃一下气氛,难道不好吗?那可是你的前任。”
“我哪有什么前任,我连话都没跟她说过几句。你可不要污蔑我。”张甫祯要跳脚。
杨菲尔斜靠在圈椅,好整以暇挑眉含笑道:“怕什么?张举人身正不怕影斜。”忽转而又道:“唉!不知道那位吴小姐近况如何?她不是早已刑满释放了吗?”
张甫祯见杨菲尔不再追杀,终于恢复淡泊:“她虽刑满释放,却从这个牢里又转到了另外一个牢笼了。”
杨菲尔咦道:“这话怎么说的?又是什么牢笼?”
张甫祯道:“听说她家里人把她送到她庙里去修行去了。”
杨菲尔微叹,细想之下忍不住有些黯然,道:“一条人命啊!一个被家里娇纵坏了的小女孩儿,一时冲动之下,做下了那蠢事。牢狱之灾,还搭上一辈子都要面对青灯古佛,她的人生基本上毁了!”
张甫祯笑道:“难不成我们这位女菩萨还要去搭救这位落难的女子?”
杨菲尔道:“我倒不是这个意思。但我觉得这个社会对女子有太多的不公平,不公正。身为女子又何其不幸,你知道有一篇好文叫做《豫章行苦相篇》吗?”
张甫祯平日只忙研习应试之文,还真没看过,道:“愿闻其详。”
“苦相身为女,卑陋难再陈。男儿当门户,堕地自生神,雄心志四海,万里望风尘。女育无欣爱,不为家所珍。长大逃深室,藏头羞见人。垂泪适他乡,忽如雨绝云。低头和颜色,素齿结朱唇。跪拜无复数,婢妾如严宾。情合同云汉,葵藿仰阳春。心乖甚水火,百恶集其身。玉颜随年变,丈夫多好新。昔为形与影,今为胡与秦。”杨菲尔前些时日才看的,记得甚清。
张甫祯听的心沉,仰头闭目靠着椅背半响不动,忽又坐正,握着杨菲尔的手道:“菲尔,以后若我们也有了女儿,定不要这样让她受这些苦难,就将她当成男子一样教养,读书、习武,都随她的趣好。让她如你一般生活的自在逍遥。”
杨菲尔本待要讽他想的忒远,却看他说得动情,心中也稍有动容。这也是她认为张甫祯身上最为可贵的地方,平时虽或嬉笑怒骂,或睿智严肃,但他的心肠总是那么柔软,容易感动。
这边还没有感动完,就听张甫祯忽又道:“要说什么前任,你大哥的那个同窗,我看他倒是痴情的很。火海救美让人佩服,如能因此结缘,不谛美谈佳话,你就没动心过?”
张甫祯始终对此事耿耿于怀,倒不是嫉妒修季常,反而在心里对他万分感激,那个时候也幸亏有他还能救她护她。让他耿耿于怀的是对自己那时没能陪在杨菲尔的身边而感到懊恼,更何况此事还是因他家而起。
在和修季常两年之约到期之前,他曾写过一封长信给他,表达切切感谢之情,修季常也回了信,却是回拒了他的谢意,意思是:我救的护的是我所慕之人,与你张甫祯毫无干系,不用自作多情。而因为杨菲尔新厂的选址问题,两人的两年之约又延长了半年,直到张甫祯回了安淮府,换到了另一处无人之地才终于成现。
杨菲尔长叹一声,无奈道:“这话你已经说过多遍了,我也跟你说过不用介意,你何必放不下?我跟你有情在先有约在先,若是没有你,那我和他也说不准就会被两家父母就凑到一起,但已经有了你了,再说这样的话还有什么意义?人总不能就一个爱一个,所有喜欢自己的人都照单全收!”
“之所以隔一段时间就要问一次,是因为我也实在不放心,每问一次,就好像自己又吃了一次定心丸一般。只有一再听到你给我的承诺,才可在一段时间内稍稍安心一些,我原想早些将你娶回家去,早安下这心,可是你一定要将婚期定在十八岁以后,可是把我等苦了,眼看着都要成安淮府的笑话了。我这样一个天之骄子,竟然到二十岁还没有成亲。”张甫祯也很无奈,谁让优秀的有己看上的女子也这样优秀?还被同样优秀的另一个男子潜伏守侯。
杨菲儿道:“年龄大一点结婚对我们两人都有好处。首先。在生育上就可以更安全一点。产妇和婴儿的死亡率会降低很……”
话没说完,便被张甫祯一把捂住了嘴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话你已经跟我说过很多遍了。我宁可以后不要孩子,也不想让你担这种风险,好在我父母还有一个弟弟,即使我无后,我们张家也不会断了香火。”
张甫祯对于这个话题十分排斥,产妇、婴儿、生死,且都与杨菲尔有关,每一个词汇都太可怕了。
杨菲尔却觉得她与张甫祯两人早已经进入了恋爱的另一种境界,可以面不改色的讨论婚嫁,甚至生育的问题。除了两人还没有夫妻之实,这两人的交往于感情上,甚至有了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那又何必?因噎废食吗?放心……”杨菲尔拉了一个长音,将张甫祯的手摘下来放回去,拍一拍他的胸口,“这只是一个风险几率的问题,而且现在我也正在努力想办法,尽量降低这种风险。不止是为自己,也是为了这世上许许多多的育龄妇女,上次医学系那边过来汇报工作,说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估计也就在近一两年内,这个事情就会解决,在晚婚晚育的基础上就又多了一层保障,这样的话我们也应该更放心一点才是。”
她的医学系的实验室里正在进行提取青霉素的研究,同时剖腹产的课题也正在进行之中。如果这两个问题解决了,自己对于在这古代生育的担扰就更能稍消弥一些。
十五六岁就生孩子的事情,杨菲尔想都不敢想,那是初中生的年龄,根据亚洲人的发育特点,必须要等到一定的年龄,让身体发育也更成熟一点,才能让生育安全系数提高一点。
实验室那边进展神速,主要也是得益于杨菲尔的现代学科的知识,杨菲尔虽然对什么事都是一知半解,但好在可以把控大方向,不至于让实验走弯路白白浪费时间。
就比如这青霉素的提取实验,杨菲尔只在一次饭桌上,大概听一个医生朋友在吃甜瓜果盘时,说起关于青霉素发明的一个小故事,才大概知道在甜瓜上有可供大量提取青霉素的霉菌,用玉米粉调制出相应的培养液,并最后用冷冻干燥法去提取青霉素晶体。
所以,杨菲尔也只是将这些信息提供给那几个实验室里专事医学研究的几位研究人员,让他们去找方法实验提取青霉素,可也就是这几个重要的信息,便奠定了这个实验的方向,让青霉素的发现到使用的时间缩短了几十年。
张甫祯道:“到时我们一成亲,我们便去京都那边定居。这姓修的长居在安淮府城里,我总觉得有种被人虎视眈眈盯视着我的猎物的感觉,让我心里非常不爽利。”
杨菲尔却道:“即便我们两个成亲了,这边我大约也是难以脱身,这么一大摊的事情,怎么可以说丢下就丢下呢?”
两人就此事已经讨论多次,意见一直也未达成一致。
《豫章行苦相篇》白话译文
生为女子多薄命,位卑身贱难诉申。
男子当家撑门户,一生下来威风凛。
雄心壮志溢四海,驰骋万里望风尘。
女儿自小无欢爱,家人轻视少关心。
长大躲于深闺间,藏头遮首怕见人。
眼含热泪嫁他乡,宛如雨滴离开云。
低眉下首面带笑,皓齿咬住双红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