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解丝
第八十章解丝
◎允许你再狠一些◎
窗子半开,稠密的青翠叶片后,灰白的天空微微发亮,雨水淅沥,依旧不停。沁凉的湿气裹挟着草木青涩汁液、花瓣湮入水洼中的馥郁气味,一点点的从窗外涌入,将空气中的暖息吹散。
江辞从沉冽的痛感中醒过来,暗淡的天光中,看到了依旧缠在他手臂上吞食魔气的混元之灵。
【嗝。】
触手扬起来打了个嗝,整个身体都滚圆了一圈,却还是继续薅出一缕魔气,咔吧咔吧塞到嘴里。
它脑袋一耸一耸的嚼着,触手尖尖伸出来戳了戳江辞。
【好撑,但我还能继续吃,第三百二十三条魔气了,记得告诉她,我要三百二十三种好吃的点心。】
江辞用食指压了压发痛的额角,点头应允。
即使过了一夜,外面那股血腥气仍然没有变淡。
附骨之疽一样,粘稠而温热。
那是江之鸿的血。
江辞稍微闭眼,就能回忆起当时散在他脚下的血色尸骸,东零西落,乱七八糟。
他亲手,一段段斩下的。
终于死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血亲的羁绊对他而言越来越弱,他很早就想杀掉名义上所谓的父亲了。
或许是刚刚进入庚辰仙府的那段日子里,每次看到一个师弟分发父母送来的糕饼,骄傲与幸福溢于言表,而他只是咬着糕饼远远坐在角落里,回忆着不久前死在火海里的焉枝时,就已经产生了杀掉自己生身父亲的心思。
江辞目光放空,仍然有些暗红的瞳孔内无悲无喜,一片冷漠。
又或许是更早。
早到江之鸿明明有别的方法为疼爱的幼子治病,却偏偏要剜取他的心头血。
早到修行结束后,他回到别院时,看到花廊下坐着的焉枝脸上掌痕鲜红,倚着石柱低声哭泣。
大概他天性冷淡,对于自己这个父亲,从未产生过什么依恋。
到后来,焉枝葬身火海,就更是只有恨了。
恨他对母亲可有可无的态度,像是豢养一只笼中雀鸟,高兴了就过来说几句甜言蜜语,哄她透支命力去卜算,不高兴了冷脸相待,质问她是不是觊觎主母身份。
他该死。
若非中洲梧陵江氏乃修真氏族之首,江辞这位名义上的父亲又是其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庚辰仙府多有笼络人心的意思,严令禁止因私人恩怨对其下手,否则过往的八十余年里,江辞怎么可能只是对他避而不见。
只是多年过去,对于此人的怨恨早就不复最初的强烈狰狞,偶尔想起来,也只是厌恶。
可真的杀了他后,好像并没有什么感觉。
不觉得喜悦,也不觉得悲伤。
情绪波动,甚至还没看到路边猝死一头猪来得重。
胸`前有什么东西拱了拱,江辞从过往的记忆中抽离思绪,垂眸看着睡在他怀中的姑娘。
雪肤乌发,唇色嫣红,抱起来温热轻软,安安静静的闭着眼时,和平常一点也不一样。
像刚出炉的白玉方糕。
他冷硬的心瞬间就软了下去。
依偎的很近,气息近乎交缠,江辞单臂环着她后腰,低头,亲了一下她的眼梢。
然后是脸颊,鼻尖,嘴唇。
亲完之后,见燕回还没醒,他扶着她的腰往上掂了掂,俯身埋到她颈窝里,不自觉的长舒一口气。
好暖。
江辞闭上眼,将燕回搂得紧了一些。
吸取来自她身上的浅淡香气时,一只缠着布条的伤手忽然挤入颈窝,白皙的手指触碰到他的下颌,将他指痕未消的脸抬了起来。
“天还没亮,师尊醒这么早。”
燕回半阖着眼帘,嗓音略带倦意,裹了裹他身上的衣袍,倾身吻了过来。
她摁着他的肩膀,撑起上半身体,俯身覆了过去。
“别乱动,”青年枕在身后的墨发上,错开脸,浅喘:“腰软了。”
燕回掌心附过去按了下,就感受到他腰侧的肌肉不自觉的绷紧。
“有点疼,”他将脸埋在发丝中,胸口起伏:“……昨天被丝线勒破了,你又按着亲了好久。”
燕回从他身上起来,掀开他破损又染血的白衣,凑过去看了看。
有几根缠绕的红线还没断,紧紧勒过他的腰,又从一侧下绷,没入他下`身的白色绸裤中,顺着裤管向下,直到脚踝处方才出现。
苍白而清瘦的踝骨微凸,被红线细细缠绕,烙下条条鲜红的痕迹。
燕回伸手将他足骨上的红线掐断,捏着断口稍微一扯,江辞的小腿就蜷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