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梧陵
第五十章梧陵
◎我想看你哭◎事实证明,江辞的身份和来历要比燕回主观印象中的病弱师尊复杂得多。
就像漂浮在湛蓝海面的巨大浮冰,他的沉默和腼腆只不过是展露在水面上很小的一部分,在风急浪涌的水面之下,在漆黑寒冷的海洋深处,隐藏着他更为广阔浩瀚的真实面貌。
就像他的身体似乎和人人畏惧的魔气有些不一样的联系,就像他偶尔望过来的目光里,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小心退避。
你身上究竟还有什么秘密呢,师尊。
燕回站在竹荫下,发丝未束,松散的披在后背和肩头,衬得一张脸白皙冷淡,像是浸入冰河中的寒玉,清凌凌的,不见阳光。
她接过鬼面下属呈上来的东西,拿在手中看了看。
一只巴掌大小的刻符暗金圆盘,中心之地缓慢蜿蜒出一条靛青色的灵纹,灵纹在圆盘上环环相绕的符文中间流过,一路游向北端,最终在某处停了下来,灵光愈盛。
中洲梧陵,修真望族江氏所在地。
水泽万顷,祥云流波,驾鹤千里,为无数修士心之所系。
上次在无门村外遇到的那个拦路女修,也来自梧陵。
燕回把圆盘丢还给鬼面人,一边系紧手腕上捆扎的护带,一边转身去了趟三楼,再下来时,手上已经多了几件素净整洁的衣物。
穿过搭建在竹林间的镂空长廊,她随手折下一根竹枝放在衣服上。
进了自己的房间,她来到床边,将挑选好的几件衣服暂时搭在床头。
“师尊,还疼吗?”她问。
蜷缩在新换好的被褥里的江辞嘴角被勒出来的红痕未消,闻言他抬头面向燕回,薄唇微抿,看上去有些紧张。
“不疼了,”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道:“……阿回,你没有什么要问吗?关于我的过去,关于,我的身世。”
其实真的很不堪。
总有一天,他会因为魔气和来自母亲的血脉变得面目全非,再也无法作为一个正常人而活。
把身体和情感托付给他这样一个人,真的不算明智之举。
江辞想,他这个自甘堕落的师尊,一开始就该冷言冷语的拒绝她,离开她,让她讨厌他,主动避开他。
可是不能和她在一起是真的,喜欢她更是真的。
人怎么可能违逆心中真实炽烈的情感,而去拒绝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诱惑呢。
江辞喜欢燕回,如果就此和她分开,也大概是会持续一辈子的喜欢。
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像燕回那样,不厌恶他被魔气寄居,反而温和的靠近和拥抱他。
和朋友的定位不一样,她应该被小心翼翼、格外珍重的放在爱人的位置。
他这样一个卑劣的人,在心底偷偷的喜欢着她。
可是有时候站在远离她的远方,默默关注她的动向,未尝不是一种更好的守护。
没必要一直和她在一起。
江辞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失去曾经杀人时的冷漠和果断,现在他就是个摇摆不定的笨蛋,是个瞻前顾后的可怜虫,常常因为一点小事而心生退意。
但他真的没有信心去面对燕回知道一切实情后的情绪。
——如果她厌恶我怎么办,如果她疏远我怎么办,如果她要抛弃我怎么办。
如果我的世界里没有了她该怎么办。
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脆弱的人,在遇见燕回之前,他已经独自一人行走了这么多年,经历过母亲的诅咒和父亲的冷待,看到过同门私下的嫉恨和表面的追捧,也听到过前任掌门身陨前对叶息弛的嘱托。
——若江辞以后忘绝仙府恩遇,不再受派遣和指使,就算是杀了他,也不能让他踏出仙府半步。
江辞大概已经见识过这世上所有的疼痛和孤独,即使在刚刚被丢到清竹峰、无人问津、浑身剧痛的时候,他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可是为什么温言细语竟然能利得过杀人的刀剑,短短时日,就轻易撬开他的心门,让他一次又一次的牵动情绪,沦陷其中。
实在是太荒唐了。
江辞觉得现在很没用,以至于面对现在这种情况时,唯一的想法是躲开她。
没用的江道君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人抬起下巴,用力的堵住了颜色浅淡的薄唇。
辗转撕咬,力道有些重。
他甚至听到了她很轻的一声冷笑。
舌根被吮到发麻,肺部空气被掠夺一空,短时间内几乎无法呼吸,他推不开燕回的肩膀,像是一条搁浅的鱼,不停尝试着开口喘熄,却因此被找到空隙,越吻越深。
不,不要了,要窒息了。
江辞蒙着双眼的缎带被扯下,一只手慢慢摩挲着他的眼角,覆盖住他的眼角。
“弟子知道师尊想说什么,但您不准说。”
燕回说话的间隙,他大口大口的喘气,不等缓过来,就又被这个胆大妄为的徒弟捏住了下颌。
她在他耳边轻轻吐气,温和的说出令人脸红的词句:“弟子已经和师尊行过夫妻敦伦之事,离开您是不可能的,因为师尊的身体永远比嘴诚实。”
“弟子现在想看师尊流泪,师尊哭给我看好不好。”哭?
江辞耳根红到滴血,他只是堪堪穿着一件雪色的内衫,听到燕回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论,下意识的想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