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这是个星期六的早晨,我到彼得洛沃娜的菜园子里逮鸟儿。老半天也没逮着,大模大样的小鸟儿们在挂霜的树枝间跳跃,地上落下片片霜花,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好在我更热爱打猎的过程,对结果并不怎么在乎,其实我喜欢小鸟儿,爱看它们跳来跳去的样子。
这感觉有多好啊!我坐在雪地边儿上,在寒冷而透明的空气中听小鸟啁啾,远处的云雀在冬天忧郁的歌儿不断地飘过来……直到我无法再忍耐寒冷的时候,才收起了网子和鸟笼,翻过围墙回家去了。
家里的门大开着,一辆马车停在院里,马车上冒着浓浓的水汽,马车夫吹着快乐的口哨。
我心里一震,脱口问道:“谁来了?”马车夫看了看我,说:“老神甫。”
神甫,和我没关系,肯定是来找哪个房客的。马车夫吹着口哨,赶起马车,走了。我走进厨房,突然,从隔壁传来一句清晰的话:“怎么办吧?杀了我吗?”是母亲!
我猛地蹿出门去,迎面撞上了外祖父。他抓住我的肩膀,瞪着眼:“你母亲来了,去吧!”
“等等!”他又抓住我,推了我一下,可又说,“去吧,去吧!”
我的手有点不听使唤,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激动的,老半天我才推开门:“哟,来了!我的天啊,长这么高了!还认识我吗?看给你穿的……他的耳朵冻坏了,快,妈妈,拿鹅油来……”
母亲俯下身来给我脱了衣服,转来转去,转得我跟皮球似的。她穿着红色的长袍子,一排黑色的大扣子,从肩膀斜着钉到下襟。我们以前从来没见过这种衣裳。她的眼睛更大了,头发也更黄了:“你怎么不说话?不高兴?瞧瞧,多脏的衣服……”她用鹅油擦了我的耳朵,有点疼。她身上有股香味儿挺好闻,减轻了点疼痛。我依偎着她,许久许久说不出话来。
外祖母有点不高兴:“他可野啦,谁也不怕,连他外祖父也不怕了,唉,沃廖娅……” “妈妈,会好的,会好的!”
母亲是那么高大,周围的一切都更显得渺小了。她摸着我的头发:“该理发了。该上学了。你想念书吗?”
“我已经会念了。”
“是吗?还得多念点儿!瞧瞧,你长得多壮啊!”她笑了,笑得很温暖。
外祖父无精打采地走了进来。母亲推开我说:“让我走吗?爸爸。”他没作声。站在那儿用指甲划着窗户上的冰花儿。这种沉默令人难以忍耐,我胸膛几乎要爆裂了。
“阿列克塞,滚!”他突然吼道。
“你干嘛?!”母亲一把拉住我。“我不让你走!”母亲站起来,像一朵红云,“爸爸,您听着……”
“你给我闭嘴!”外祖父高叫着。
“请你不要嚷!”母亲轻轻地说。
外祖母站起来:“沃尔沃拉!”
外祖父坐了下来:“你哪能这么急?啊?”
可他突然又吼了起来:“你给我丢了脸,沃廖娅!……”
“你出去!”外祖母命令我。
我很不高兴地去了厨房,爬到炕上,听隔壁时而激烈时而又出奇的平静的谈话声。他们在谈母亲生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外祖父很生气。也许是因为母亲没跟家里打招呼就把小孩送人了吧。
他们到厨房里来了。外祖父一脸的疲倦,外祖母抹着泪。外祖母跪在了外祖父面前:“看在上帝的份儿上,饶了她吧!就是那些老爷家里不也有这种事吗?她孤身一人,又那么漂亮……饶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