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刘爱平作品选集：随笔卷1》（46）

谁被谁“忽悠”“忽悠”一说，是不是源于东北，没有考证，但它在中国流行开来，却得益于赵本山。这点肯定不错。那年“卖拐”在“春晚”上爆笑过后，它就成了男女老少的口头禅。住房涨价了，是地产商在忽悠；生意亏本了，是合作者在忽悠；升职慢了，是领导在忽悠；赌博输了，是庄家在忽悠，白菜萝卜卖贵了，是小商小贩在忽悠……总之，它应用极其广泛，人的一切失败与失意，一切恩怨与哀伤，似乎都能用它来加以表述。表述的方法可以是低吟“忽悠”之后的一声叹息，也可以是高吼“忽悠”之后的一脸愤懑。其实，“忽悠”的准确意思什么，我们未必就能说得口清牙白，每个人都只是凭着一种自我感觉在“按图索骥”而已。有人说“忽悠”的本质就是坑蒙拐骗，实施“忽悠”的人和豺狼一般可恨；又有人说，“忽悠”和“诈骗”不能同日而语，它温和一些，实施“忽悠”的人往往会在调侃中传递给人些许幽默……也许这些注释都不算偏题，不过，要给一个事物下定义，关键还是要看结果。“刚强一击”可以致人于死地，“温柔一刀”同样可以使人气绝身亡，如此，“刚强”与“温柔”还有孰轻孰重可言吗？当然没有。

其实，“忽悠”是智者和胆大者的游戏，非智无胆者不可玩味。然而，“忽悠”者的手法却未必都很高深，概括起来也不过如此。一是甜言蜜语。往直白里说，就是糖衣裹着的炮弹，先让人甜至心肺，之后再让人苦至脾胃；二是转弯抹角。这也不算高明，无非是先言其他，让人恍惚，待时机成熟，再直奔主题；三是信誓旦旦。一切子虚乌有，却要把胸脯拍得山响，看则是陈表忠诚，实则是请君入瓮……“忽悠”者制造陷阱，恐怕都难离此道。

当然，“忽悠”也不是今天的特产，今有之古亦有之。有人说苏秦是“忽悠”者的鼻祖之一，这未必就失公允。翻开《战国策》，此公可谓无处不在，说如幽灵飘浮实不为过。“一怒而天下惧，安居而天下熄”，说的就是苏秦之流。那么，他的本事何在？古人称他掌控了“纵横捭阖术”，其实，也就是今日的“忽悠术”。不过，他真能“忽悠”，人话、鬼话、好话、丑话、疯话、狂话皆被他说尽说绝，且却是择人而语，择事而语，硬是捣腾得六国君王半癫半狂，其结果是，苏秦得到了六国宰相的桂冠，而“连横合纵”却没有一个善终，至于争雄诸国更是血流成河，生灵涂炭……至此，我们看明白了，“忽悠”的始作俑者才是最大的赢家。如此“忽悠”，利己殃民，弃之何妨？拒之何碍？

有趣的是，我们一边诅咒“忽悠”者，又一边心甘情愿被“忽悠”者“忽悠”。如果说被苏秦“忽悠”的君王是个古代例证，那么，今天愿意接受“忽悠”的人则是另一拨知迷不悟者了，而且这类人很多。譬如说“真经”无人听，“假经”有人信。前不久，有学者在网上提倡年轻人养身修心，这算是善意提示呢？有人却问，它能填饱肚皮吗？之后，便振臂疾呼：别上当，这是虚伪者的“忽悠”！当然，他转身离去之前也免不了给学者掷出了一堆臭蛋……这里，善意就当了“忽悠”的陪葬品。但这不是最可恨的，而把真的“忽悠”顶礼膜拜了才是实在的疼。现在正经生意难做，偏门生意易做，为什么？有人愿意接受“忽悠”。譬如说“娱乐城”，生意就火暴得很。为何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因为经营者打出的旗号是“高尚娱乐”。其实谁都知道这是鬼话，那儿不藏污纳垢，公安局为何隔三差五去清查？人无娱乐不行，但知“乐”而不识“礼”，娱乐就变成了陷阱。陷落其中的是被“忽悠”的人，而“忽悠”者——那些经营商们倒由此赚了个“脑满肠肥”……当然，人们愿意接受的“忽悠”，远不止如此，比方说谈情说爱之类，就是“忽悠”者另一个大舞台。有句流行语：“宁愿相信有活鬼，也不相信男人一张嘴。”；又说：“宁愿相信水倒流，也不相信女人有温柔。”这类话虽然有失偏颇，不可一概而论，但也说明男人假借甜言蜜语女人假借虚假温柔，确实制造过“忽悠”。可以想象，情感城门一旦在“忽悠”中失守，那肯定是一场灾难。

其实，“忽悠”者和被“忽悠”者没有智商差异，那么，为什么“忽悠”者屡试不爽，而被“忽悠”者又总是前赴后继呢？两个字：心态。《增广贤文》说：“道吾好者是吾贼，道吾恶者是吾师。”记住了这句话，我们的心态会变，变得透明，变得阳光。果真如此，“忽悠”便没有了舞台，而“忽悠”者也无处逃遁了。至此，谁被谁“忽悠”，难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