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刘爱平作品选集：随笔卷1》（12）

血性依旧——爱平印象董宏猷

与爱平相识相知已经二十多年了。这么多年来，白云苍狗，岁月流逝，彼此的情谊，不再是清浅的小溪，而是深沉的河流。李白诗云"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那么，我与爱平，也应该是"相遇唯一笑，无语却心知"了。

想起第一次见到爱平时的印象。好帅气的小伙子。高大。俊朗。挺拔。玉树临风。棱角分明的脸庞，却配了一双眼角上翘的丹凤眼，含着笑意，望着你。更要命的是，一笑还两酒窝。便想，好一个风流倜傥的帅哥哥，不知要搅动几多女孩子的春梦呢。

就是这个比电影演员还帅气的爱平，开口却是一口监利乡音。在这个忌讳自己乡土身份的大都市里，许多来自地县的年轻人，早就憋了一口弯管子普通话，刻意掩饰着自己的乡土身份。但刘爱平却说不。不论是在公共场所，还是在大型会议上，他将江汉平原的乡音表达得淋漓尽致，仿佛他是监利或者江汉平原方言的代言人似的。从那时至今，爱平一直乡音不改。这样的一个自信，坦荡，尽显男子汉之本色。

这样的爱平，我喜欢。

爱平在朋友圈子里，一向是以义气、豪爽、敢于担当而著称的。他的口头禅就是："没得问题！"不管是什么事，你找他帮忙，他瞪着一双丹凤眼望着你，听你说完，马上就说："没得问题！"然后，就和你商量："这件事你看这么办好不好"，然后就是："放心！交给我了！"哎，你还真可以放下心，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还真的将事情解决了。然后，你要感谢他，他就跟你急："嗨，你这是搞么事撒？"你请他吃饭，最后他抢着买了单。你送他两瓶酒，他还你一大箱。回家一看，嘿，还全是"军火"！一箱"手雷"，一箱军酒，火辣辣的，就像爱平火辣辣的性格。

就是这样一颗血性的手雷，却一不小心掉进了世界上最温柔的组织：妇女联合会。然后，去办一份世界上最美丽的刊名的杂志：《幸福》。想想也是，这么帅的帅哥，要是不为女同胞服务，不为女同胞谋幸福，老天爷也不答应耶。也许老天爷早就有了安排，爱平就是承担了为女同胞谋幸福的使命的。于是爱平对命运、对老天爷也豪气地拍胸："没得问题！"这个胸一拍，就是一辈子。爱平从普通的编辑做起，一直做到社长、总编辑，在竞争激烈的生活类期刊的市场上，将《幸福》杂志办得风生水起。我曾经办过杂志，非常巧的是，我是在工会办杂志，那时，我们经常在一个印刷厂校对稿子，因此，也经常与妇联的同仁们碰面，我常常说笑话，我们是"公会"，《幸福》是"母会"。一晃眼，计划经济拨款办刊的时代早就过去了。完全不靠上级财政拨款，完全凭自己带领一班人，在市场上杀出一条血路来，真的是非常不容易。但是爱平做到了。而且，还做得挺好，做得挺顺手。但其中经历了多少的风风雨雨，多少的酸甜苦辣，个性好强的爱平不说，又有谁知道呢？

不轻易言败。永远是进攻性选手。前面挡路的哪怕是钢是铁，老子也要狠狠地啃一口。这样的爱平，我喜欢。

爱平在事业上的成功，有一点的遗憾，那就是他头上阳刚的光环，遮蔽了他作为一个作家所取得的成就。

其实，爱平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就以其在报告文学上的成就，引人注目地崛起。他的长篇纪实文学《中国：都市的困惑》，《热土英才》、《中国的假洋鬼子》、《职业不是太阳》等著作，以敏锐的眼光，强烈的责任感，广阔的视野，全景的画面，宏大叙事与生动细节的动感融合，以及犀利的笔触，展现了处于历史转型期的中国奋力开拓、艰难跋涉的过程与身影，为改革开放的中国留下了一份真实的有血有肉的历史记录。长篇纪实文学《热土英才》还获得了全国第四届青年优秀读物二等奖。报告文学作家应该是历史的书记官，是身手敏捷的战地记者。那个时候，爱平写得又好、又多、又快，我曾不止一次地说过，爱平的报告文学，创造并代表了武汉文坛新时期报告文学的一个标高。在我主持武汉作家协会工作的期间，曾经为武汉市一批新锐的作家编撰过"黄鹤文学丛书"，爱平便是其中之一。说实话，站在文学的角度，我曾经很是为爱平而惋惜的。他的血性，他的批判精神，他把握与驾驭宏观题材的能力，都具备了成为报告文学大家的可能。他在他创作的旺盛期与上升期，接手《幸福》，然后，卷入商品经济的漩涡，带领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在市场上打拼，逐渐牺牲了自己的创作时间，成就了无数人的爱情、婚姻与家庭。

但是，是种子，总会发芽的；是地火，总会迸发的。就在他日理万机的期间，爱平从来不曾放下手中的笔。他写杂志的卷首语，阐述对现实与人生，以及爱情婚姻家庭的看法。他写电影电视剧本，写中篇小说，然后，将其直面现实人生的才华，投入到长篇小说的创作之中。他写了《青春十字架》，写了《罪女》，写了《大汉口》，而令他再一次引起公众与文坛瞩目的，是他近五十万言的长篇小说《繁华城》。这部长篇，是爱平创作的一次爆发，或者可以这样说，是他生命的一次爆发。爱平将他这些年来对繁华都市的体验与思考，对当下中国的都市镜像与食色男女众生相的生动描绘，倾注到了《繁华城》中，让我们有了一种置身其中的现场感，与书中的人物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冷静而立体地为我们展示了一幅当下都市商品社会物欲横流的全景式的"清明上河图"。繁华之色，其解在空。爱平最后在小说中回归乡野回归淳朴与宁静的渴望，代表了当下中国社会一种普遍的心态。改革开放三十年。我们究竟摸到了什么样的石头？究竟搅浑了多少条河水？我们究竟想去哪里？这样的繁华难道就是我们牺牲了下几代中国人的利益所追求的吗？繁华城，是我们辛辛苦苦曲曲折折忍辱负重韬光养晦的终极目的地吗？

《繁华城》，让我们看到了另外一个刘爱平，一个和工作中忙忙碌碌不一样的刘爱平，一个和社交中应酬中霸气又机灵不一样的刘爱平，透过《繁华城》，我们看到了一个思想者的刘爱平，学者型的刘爱平，看准社会的痼疾敢于下手，且解剖刀犀利如旧的刘爱平。与年轻时不同的是，此时的爱平，历经沧桑，看尽繁华，沉稳冷峻，火种在心。不要说平日里嬉笑怒骂皆成文章，且看钢刀一柄化为绕指柔。

爱平，你说，这是你吗？

2012年5月16日于宜兴

巡回演讲途中

(湖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武汉文学院院长、著名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