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三年间一次又一次的拉锯让朝臣也感到疲惫,最为顽固的人也陆续被清出了朝堂,再提出反对的意见,其实也无济于事。况且王映霜一直留在宫中,也同君后无异了。宰臣中松口说了句“只是陛下家事”,高素之终于松了一口气,让朝臣们去筹备大典。至于册文上的理由,除了王映霜是她的妻子外,便有一个“天命”能拿来说道。
在拿出各种各样的好东西后,里里外外都相信了高素之是天意的象征,是真的能够梦游天阙。
太平三年,九月。
高素之和王映霜大婚。
礼部那边觉得在齐王藩邸时候两人便已经成亲,无须再办一次婚礼,可圣人非要坚持,便只能够照办。
隆重的冠服压得人身上沉重,可打眼瞧着,有一种说不清的威严庄重。皇帝立后的典礼繁复得多,拜过宗庙后,又要行册封礼,乌泱泱的一群人在阶下叩拜,声音在太极殿里外回荡不已。之后又是同牢合卺,还算是省力。宫中有赐宴,高素之只露了个脸便又回来了。那些参礼的朝官根本不需要她来应对。
再度回到殿中时,高素之抬起手挥退了侍奉的宫人,她快步地走到了王映霜的跟前,替她卸下了一脑袋颇具重量的花钗,柔声道:“累了吗?”她用手拖着后冠,那重量可是实打实的,足以见其压力。
“累。”王映霜坦然道,她仰头看着背着烛光而立的高素之,又笑吟吟道,“但我高兴。”
高素之的眼中也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她在殿中来回踱步,忽地想起什么,一拍脑袋,吩咐人打了热水进来。她绞干帕子,亲自替王映霜将她脸上厚重的粉擦干净。
外头闹成一团,殿中的两人四目相对,却不知为何沉静了下来。高素之眼眸中浮动着水光,直勾勾地望着王映霜,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她们之间何其熟稔?可在这个不同寻常的夜中,升起一种夹杂着庄重的紧张来。“娘子。”高素之小声地喊了句。
王映霜轻轻地哼了一声,落在高素之身上的视线有种欲说还休的缠绵来。
高素之悄悄地握住了王映霜的手,这洞房花烛夜总不能就长夜对坐,总要将它变得名副其实吧?她还没开口说话,王映霜便轻叹一口气,伸手探向了她的腰带,将繁琐的冠服给解开了,两人只着了寝衣在床上相对而坐。
“没想到一拖就是这么久。”高素之道。就算是天子,也不能一句话将所有朝官都踢出去,有些提拔的人能接受女主当政,却死活不同意她立王映霜为后。她自己的亲信不曾把握整个朝堂,只能够靠着潜移默化。“委屈你了。”高素之又说。
这话王映霜不知道听了多少回,她其实没什么委屈的情绪,见高素之为了她与朝臣对抗到底,只剩下心疼。
“如今总算是如愿以偿了。”高素之展开了笑颜。
王映霜点头,她伸手抵住了高素之的唇,一扬眉,眸光流眄多情。“这长夜漫漫,你要同我喋喋不休吗?”
高素之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她眸光向下一垂,凝聚在王映霜的指尖。温热的吐息在咫尺间交缠,她探出舌尖在王映霜指上勾了勾。在王映霜触电似的收手时,她又抓住了王映霜的手,对视刹那,她已经将王映霜抱住,往自己的怀中带了带。
帐中人一时相对无言,千言万语仿佛都汇聚在眼神中,一股热切旖旎的氛围在悄无声息地流转。高素之目不转睛地看着王映霜,停顿片刻,便朝着王映霜的唇上覆去,落下了一个缠绵激烈的吻。王映霜被高素之抱起,坐在她的腿上。她的低吟声被淹没,灼热滚烫的气息好似侵入灵魂的深处,留下深深的烙印。迷离的眼神凝望着眼前人,她的手搭着高素之的肩膀,已是绵软无力。
寻常良宵都不想蹉跎过,何况是此时此刻?一个吻停歇后,高素之抬起头,在王映霜那如春水含情的脉脉眼神中,又重新凑了上去。到了这时候,连寝衣都显得碍事了,她亲吻着王映霜的眉眼,手逐渐地往下游弋。
她的吻拂过王映霜的脖颈,又在她的锁骨处反复流连。
王映霜的意识在那股热切中的渴望中变得迷乱,她坐在了高素之抻直的腿上,有些难耐扭了扭。她咬着下唇,横了高素之一眼,想要说些什么,可出口的话都变成了破碎的低吟。
她跟高素之成亲已久,这些事跟高素之做多了,矜持早就彻底抛下。她在高素之的亲吻中回神,吸了吸气,一把抓住高素之的手,示意她继续往下。
高素之也不忍心磨着王映霜,轻轻的嗯了一声,手往下的同时,再度与王映霜唇舌交缠,将那喘.息的声音都给吞了回去。
殿中火烛无声燃烧着春宵一刻的妙景。
两人在一起闹得晚,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算早。所幸不用早朝,只用去大明宫太后那边拜见。
高素之一边替王映霜梳头,一边感慨道:“春宵苦短日高起。”
王映霜睖了她一眼,打定主意以后不听高素之的胡闹。
大明宫中。
奄奄一息的太上皇自有宫人料理,崔元元压根就懒得管她。在高素之继位后,她甚少插手朝堂中的事情,高素之怕她无聊了,让人制作了纸牌和麻将送到大明宫那边。太妃们也都搬迁到了那儿,凑到了一块,倒是掀起一阵打牌之风。
高素之、王映霜二人到了大明宫没多久,高神嘉一行人也过来了,少女如柳枝抽条,又在崇文馆中、乐善学宫中历练,脸上早就不复年幼时候的一团稚气。不过幸好没变得刻板固执,仍旧有少女的活泼。跟高神嘉一道来的,还有卢兰生、崔当节。卢兰生牵着一个小小的孩儿,是高慕之的独女,睁着一双怯怯的眼睛观察着人。
不管是高素之还是崔元元,总不至于将元贵妃做的事情迁怒到无辜的小女孩身上。虽然没有公主、县主的名份,等到了年纪,依旧要跟宗室中的小孩一样前往两馆就学。高素之不会让她们学“三从四德”那些腐朽的玩意儿,她和高神嘉需要的都是臂膀和国之栋梁。
在大婚后,高素之终于正式启动贡举改制了。
朝中已经有女官在,那这条路也该对着所有有学识的人开放。十月是举子进京的时间,这会儿各州府试已经开始了。高素之怕耽搁,特意将这一年的报名时间往后延了延。她心中有数,头一年来长安的女子不会很多,毕竟在教育上,女性落后太多。可就算不多,那也无妨,要做个表率。只要有机会,她们绝对会跟上来。
苏州。
刺史一般数年一迁转,可因为种种,有些地方的刺史在任时间显然超过四年那个数,譬如窦世显就是。在高素之离开苏州后,窦世显的“病”就好了。但那一年,在高素之的可以放纵下,在苏州长史、苏州司马李修的推动下,刺史一职完全移交到了窦山君的手中,就算窦世显好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闷闷不乐地在府上含饴弄孙。
在贡举对女子开放的消息传到苏州后,窦山君当即决定放下在苏州的一切,前往长安应举。
“你要去应举?难道要放弃在苏州数年的经营吗?”长史苦口婆心地劝,跟窦山君合作比和窦世显合作畅快多了,窦山君思维灵活,不像是窦世显,只有个榆木脑袋。
刺史府中的幕僚纷纷附和,想要挽留窦山君。如果前往长安无功,那不是浪费心力吗?有多少人在低品官职上蹉跎?又何必与那万万人去竞争呢?
窦山君心中却很清楚自己要什么,坚持前往长安。
她离开苏州的时候,沈初月来送行。因着征伐高句丽一战,她送战船有功,沈家船行摇身一变,成了钦定的船行。不少同行来夸她,跟她讨主意。沈初月心中却无比清楚,这是当初的齐王也就是如今的圣人给她的机会。如果不是圣人赐下的造船图册,她们船行凭什么遥遥领先?如果不是圣人砸下大笔钱,她如何对抗沈家宗族?如何吃下整个产业?
“在苏州,我只能做幕后的那个人,真正的刺史还是窦世显,一旦朝廷将他调任,那我就什么都不剩下了。”窦山君牵着马,她的眼神闪烁着明亮的光,“可参与贡举就不一样了,一旦我登科及第,那就是流内官!就算是从县佐做起,那有何妨?假我二十年,我必定要出将入相!”
沈初月明白窦山君的志向,她一扬眉,盈盈一笑道:“前途坎坷,盼君万般保重。”
窦山君朝着沈初月一叉手,扬鞭策马。
天地宽广,这是她们出人头地的好机会!
苏州固然好,可她眼中见到的,是整个天下!她要史册上有她窦山君之名,而不是被埋没在历史的滚滚车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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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谐版。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