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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结】

【正文完结】

陆羡抱着缪玄昭踩着湖石上岸,宫人们连忙拿来临时备好的大小氅衣披在二人身上,又递上取来的汤婆子,放在二人的外袍里。

虽是初冬,水里已然寒凉刺骨,两个人上岸后过了风,都开始不由自主打起了寒颤。

近处若有人留心注意,定能发现那向来淡漠的少年帝王,竟是守着怀中的女子呛尽了水,才敢缓缓将她放在池边。

陆羡并未多言,瞧过她无碍,便让宫人赶紧带她随自己回近处宝爵台上更衣。

二人预备离去时,陆羡冷眼瞥了瞥近处正佯作关切,实则凑近探询的缪芷和缪恬。

他知晓缪氏家中这两个旁支的姊妹向来爱揣着坏水,对缪韶这个妹妹明里暗里使绊。

方才入园瞧见缪玄昭落水时,她二人恰巧在近处。陆羡已然在心中想好,今日便要将此事了结。

缪玄昭被侍女搀扶着正要跟随陆羡行出那处榭台,缪芷霎时便支起身子,拦在玄昭身前。

“七妹妹果真是天香国色,虽不慎落了水,此时甫一上岸,容色竟如出水芙蓉,清丽天然。让我等在旁,只觉比之黯淡,倒还不如不梳妆打扮。”

身边和缪芷相熟的几个京中贵女,见其嫣然巧笑,以为是见自家妹妹颇得圣心,便附和向她,以为能讨这缪韶欢心。

缪芷突然在这么个节骨眼上,冷不防论及些不经之言,让周围不明就里之人皆是一头雾水。

连湿透了衣衫的陆羡都敛起眉心,回身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缪玄昭嗽了两声,毕竟落水引出身寒,此时也只好咬紧了牙关,强自撑住不显得抖得厉害。

她无意觑一眼缪芷,便是自己当真并无旁的情绪,缪芷却也只会揣度她又在轻蔑不屑。

“只是七妹妹耳后,为何突然现出了一枚形状别致的胎记,你回京这么些日子,咱们在城中也算低头不见擡头见。可从未见你耳后竟有这么个精巧的胎记。”

缪玄昭这才恍然大悟,她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自是气得更加发抖起来。

恰巧今日缪通、缪逖,并陆羡都在,缪芷定是要让这件事情有个说法,才选择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众托出。

自她落水,新帝亲救,所有人的目光,皆在此处。

缪玄昭今日绾起所有青丝,梳了个颇有风情的飞天髻,除此之外,再无旁的装饰,倒显得天然去雕饰。

也是因此,彻底露出了整个颈项。她虽仍用原来这张脸,却也还是每日都用心遮掩耳后的胎记,怕的就是旁生枝节。毕竟面目会变,而胎记这种东西,总觉得是铁证。

缪芷话音刚落,正噙着笑瞧她反应,缪玄昭却并未即刻遮掩辩解。

此时尚未挑明,她又何须自认,反而下意识去看站在池石后长径上,正负手在陆羡旁侧躬身的缪通。

缪玄昭并未回身与缪芷对峙,而是朝着缪通那方向淡淡开口,“胎记又如何,就算是不幸长在面颊上,恐怕也不影响我的相貌姿容,注定是要让三姐姐日日挂怀。”

缪芷见她佯作镇定,便紧了紧面皮,面上笑得妥帖,却直进要害。

“可我总记得的,虽未见过两面,家中却常听闻伯父家从前那位前朝的缪婕妤娘娘,耳后相同的位置,便有一枚形状特别的胎记。难不成,七妹妹也这么巧,这天底下美人的胎记偏生都长在那耳后么?”

缪玄昭静静听她说完,笑意却更盛。

“三姐这话,你自己说出来,你自己能信服么?从前家中的记忆,自前朝末年我在南境出事之后,都记不太清了。若是三姐姐和六姐姐儿时欺负过我,我亦是一点印象也无,此时诌些莫须有的不经之谈,韶儿只觉得寒心,为何要将我与一个罪人攀扯一处。既然这么想让我出尽洋相,为何不方才搡我入水,再掷一落石随我沉底,我倒能死个干净!”

缪玄昭倏地转醒,眼睫尽然被水浸湿,一缕缕贴在眼皮子上,显得那杏目瞪起来更是大的唬人。

她扯下方才披上的氅衣,开始在那池畔来回踱步,一个个细瞧彼此神色。

“再者说,今上就在此处。前朝的宗室后宫而今这么多年,只传出过一个江左的傀儡小皇帝幸存于世,可也不得确信,随意找个人充当李氏的继嗣亦是有的。若我是那缪婕妤,今上和开国的那些将臣岂不要添个除恶不尽的罪名,愧对于殡天不久的先帝?”

缪逖在近处瞧见这一幕幕,心知不好。又担心缪玄昭落水伤了身子,便出言想阻止这场闹剧。

“韶儿,休得再言。”

缪逖走至缪玄昭近处,揽过其肩背,便要示意那些侍从将她带出园子。

他对着那缪芷颇有些威严说道,“韶儿是我的亲女,三娘在此无端生事,是在詈骂老夫眼拙,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么?简直是一派胡言。”

缪逖又转而觑了觑那陆羡身边立定的缪通,斜眼微一抽动嘴角,便是在讽其缄默懦弱。

缪芷抓住这话头,走上前便要质问缪通,“既然叔父说韶妹妹是他亲女,不若伯父也近前仔细瞧瞧,这耳后的胎记,可与当年的缪娘娘一模一样?”

缪玄昭像上林苑里被人观赏的南樾白象一般,站在华贵的人群中间,岿然不动。

她不动,是因为她此时心很静,很沉。

她知道缪通正在看她。

*

陆羡转动着指腹处的扳指,冷眼去瞧缪通神情。

这一路的事情,没有人比自己更加了解内情。

一个人情世故中周转半生的权臣,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曾一眼辨识出的父亲。位极三公,恩荫百年。凡事只问稳不稳当,何曾主动持炬在前。

陆羡心思敏锐,一眼便瞧见缪通眼中现出一种不常有的呆滞,那是一种束手无策后的自然反应。

要知缪通从来都是藏于讷言,墨瞳疾转,洞悉各处,所以方能站稳脚跟这么多年。

此时是认女?还是避险?

陆羡和缪玄昭不曾四目相对,却彼此交换了一个了然的表情。

*

“缪芷、缪恬,你们太过放肆,此乃禁庭,天家恩泽,岂是你们大放厥词,忤逆君上之处。缪韶绝无可能是我女儿。至于缪芷和缪恬,你们违背祖训,搬弄是非,有辱我世代门楣,我只好替你们的父母教导一番,今日之后便遣送回原籍,随意找个人家许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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