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哀兵
离中元节还有一刻钟，便是午夜十二点整时。 鬼门关附近聚集茫茫鬼魂，宛如恒河沙海，放眼望去无穷无尽，从阎罗十殿门前，绵延至鬼门关关口。
无数怨气、阴气、煞气、戾气聚集，浓厚如墨、乌深漆黑。
泰山城守关阴兵全部撤下，换上修为相较深厚些的鬼将和魂司。寻常阴兵无法承受如此厚重的负面气息，时间一久必然出乱。
难得的缓和期，让两军前线阴兵也不用见面便刀斧相加，在边线交界处，望着眼前宛如长龙般的游魂队伍，忍不住聊上几句。聊得尽兴时，掏出一支鬼烟互相点上，也不管明日此时，对方手中刀刃会不会插在自己身体上。
在酆都军大营内，血河大帅白起召集一干鬼将统领商榷突围事宜，除却重伤修养的白无常。
阴篷内，个个面色灰淡黯然，垂头丧气，气氛异常沉重。
此战，战至此时酆都城已无胜算。
泰山城全军出击，备战已久，大战第一日就已拿下前哨鬼门关。
随后，酆都城军凭借黄泉古道之险将泰山城军拒之古道之外。如今古道机关业已被泰山城军摸透，无任何阻挡效果，连番大战酆都城军损失惨重，不足初始半数。而城外援军迟迟未到，后继无力。
相较而言，酆都城虽是主场作战，可后路被断无援相助。反观泰山城，随时可以补充兵力援继，无后顾之忧。
此战，本就不是一场实力对等的战斗。起码，短时间内不是。
白起背身面对众将领，仔细观察悬挂在阴篷墙面上的军事图，手指不停指点两军交界要道各处。
“虽然拿到泰山城军布图，可此战不易。需出奇兵三支，一支正面予以泰山城军重击吸引火力，但又不能倾巢出动。泰山城军久攻不下，必然诱计我军反攻，在黄泉古道周围自有埋伏无数。因此，这是一支必死之军。谁敢领命？”
白起食指点在军事图上鬼门关处，神色严峻，侧身逡视众将问道。
“末将愿领命死战。”
鸟嘴掌中七彩树枝显现，“咄”地插在身边，单膝跪地请战，眼神坚定一往无前，毫无悲望赴死的苍凉感，战意盎然。
“鸟嘴接令。”白起从一旁令盒中挑起一支军令牌扔向鸟嘴。
“末将接令。”鸟嘴接住军令牌，起身出篷纠结队伍。
继而，白起又点向鬼门关左侧一处山峦叠嶂，靠近蔓雾沼泽之地。
“此处为第二支诱军，在正面战场战斗打响之后，须全力突围，令敌军认为这才是我军真实目的，引诱大军围剿。但这支队伍只能突，不能出，要将泰山城伏兵全部诱出并拖住他们，造成我们要从此处突围求援的假象，也是一支必死之军。谁敢领命？”
“末将鱼鳃请求出战。”
“末将黄蜂请求出战。”
两名鬼将统领同时站出，相视一眼，彼此眼中露出嫌弃眼神。
“你个臭鱼头和我抢什么？你保命功夫有我好吗？别和我抢战功。”
“我呸，你速度快，可是老子会水遁，还能带着队伍一起水遁，你行吗？这份战功我要定了。”
白起瞧见两位鬼将统领如此，颇是欣慰，不愧是自己一手带起来的，如此危难关键时刻方显大将风采。
兵不畏死，将不苟生，何愁此战不胜？
“黄蜂擅打奇袭战，此处进攻要快、要猛，要在短时间内逼迫泰山城全力围剿，黄蜂接令。”白起挑起军令牌扔过去。
黄蜂龇牙笑着跪地接过军令，对鱼鳃笑言：“兄弟，如果老子回不来了，帮我照顾下那一窝蜂巢。”
鱼鳃声音哽咽，咬牙忍住，一拳擂在黄蜂胸口：“滚，老子准备庆功酒等你回来。”
沉默片刻，白起又指向黄泉古道右侧，靠近忘川河附近的一处幽僻小道。
“此处，才是这次突袭战重中之重。不仅要突围出去，还要保护速报司探子完整离开。只要速报司离开丰都，就能向各省调兵，不出七日，酆都城之围自解。领此处将领，不仅要智谋，还要勇猛悍不畏死，就是队伍打光了，也要将速报司送出丰都城。要面临的，不仅仅是泰山城在冥府内的守军，还有在城外的守军。此战，谁敢领命？”
“末将请战。”
余下几名鬼将统领纷纷站出，齐身高喝。即便是牛头马面和黑无常并非军中将领，依然站出请求一战。
“禀白帅，属下久在阳间行走，出得冥府突破外围封锁，没有比末将更为适合的。”黑无常主动提请道。
“禀白帅，末将以项上头颅作保，誓将速报司带出，若是不能，末将愿提头来见。”豹尾从仙种中拔出一根花纹长棍，“咄”地插在地上，那是他的本命武器，由此可见其求战之心决绝。
“黑无常、豹尾接令。”
此处凶险万分，困难重重。此前两支部队舍生忘死，就是为了这支队伍能安全离开酆都，任务艰巨。
“末将领命。”豹尾和黑无常同时接住军令牌，应道。
待鸟嘴、黄蜂、豹尾、黑无常离开后，白起环视一周余下各位鬼将统领，缓缓闭上眼睛，仿佛做了个异常重大决定。
“明日子时三刻，提前发动突袭。”
此语即出，众皆哗然，一众鬼将纷纷跪地跪地谏阻。
“白帅，若是提前行动，有违天条玉历，恐怕会引来天庭震怒，神罚地火。”
白起睁开双眼，眼神凌锐如有神光，坚定地目视前方，忽而一笑。
“无碍，有何后果，本帅一肩承担。”白起说道：“此战，关系酆都城生死存亡，若是牺牲我白起能平息这场纷争，令泰山城军退兵。我孤身能换来千万生魂，古往今来多少将帅，也不过如此。”
牛头马面脸色哀然，敬佩白起胸怀如弱水，齐齐站出劝道：“白帅，明日是中元节，天条玉历严苛，若是提前行动，必然波及无妄游魂，只怕天庭震怒，您这一世修为——”
白起转过身，抬头看着墙上的军事图，举起手掌。
“兵者，诡道也。赵子龙断然不会认为本帅敢提前发动突袭，本帅所料无错，过了明日午夜子时四刻，泰山城军必然倾巢而出，大军逼来。若是那时行动，先手已失。即便速报司能顺利突围，待各省援军抵达时，酆都城早已成废墟，已然无用。本帅意决，毋需再劝。尔等退下传令布置，明日三更子时三刻。待鸟嘴先锋军出击，尔等为其造势，反客为主牵动泰山城军全军兵力，成败在此一举。”
“末将领命。”
见白起坚定执着，众将知劝说无用，领命布置各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