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今天一整天都在下雨。

雨势不大,淅淅沥沥地落在窗檐上，溅起晶莹的水花。

原无一个人站在窗前安静地看风景。

橘猫胖胖跑到他的脚边磨蹭，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今天怎么了？”叶藏换上一套藏青碎白花纹布做成的和服款款走出,一举一动间带有贵族子弟的涵养。

“外面有小鸟在淋雨。”原无抬头看他一眼，伸手指向窗外。叶藏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几只羽毛颜色驳杂的小鸟在雨中蹦跳。

“羽毛被打湿了，飞不起来。”叶藏解释。

“嗯,我知道。”

“那你怎么不去救它们？”

“物竞天择,生死有命，我现在能帮一时，又怎能护它们一世？”原无摇摇头,表情格外肃穆。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叶藏听了，不由在心里询问,然而这话到了嘴边始终开不了口。雨天温度降低，又闷又湿,正如他的心，拔凉拔凉的。

“不知道中也现在怎么样了？”叶藏收拾心情，岔开话题，声音还带着一丝哽咽。

原无五感敏锐,听出叶藏声音的不对劲，便转身看他,心里默默叹口气,究竟是谁在照顾谁啊？

他往前走几步,示意叶藏蹲下来，然后踮起脚尖，轻轻伸出双手怀抱住他的脑袋，“总是不安可不行啊,中也交代了要你照顾好我的。”

“……我，我也不想。”叶藏抽抽鼻子，被原无一抱竟不争气地落下泪来，“我已经很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是到了雨天就很容易焦虑，让我自己安静一会就好。”

“你这是慧极必伤。过于聪慧的人，容易看透世间的人情世故，劳心费神，很多事情明知道可以做，自己却做不到。”原无慢慢抚摸叶藏蓬松的黑色卷发，开解道。

“……”叶藏嗅着原无身上的淡淡香味，“我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你都死过一次了。”

“死过一次才会更加不安啊，”叶藏贴着原无的胸膛，轻轻道，“我现在不是人，只是依靠负面情绪苟延残喘，一旦力量彻底用完，我就会消失了。”他把脸埋进原无怀里，万分不舍。

上辈子至死都没有找到纯真无瑕的信赖之心，这辈子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却无法长长久久陪伴身边。他的不幸太多，怪不得别人，怪不得命运，因为全都缘于他的罪恶。*

原无不说话。

气氛变得无比凝重，窗外的大雨哗啦啦地下个不停，整间房子除了雨声，便只剩下原无和胖胖的呼吸声。叶藏是咒灵，不需要呼吸。

也是在这个时候，原无才真正意识到叶藏不是人，他是咒灵，是意识的结合体，是由负面情绪诞生而来的非人类。

因为性格过于温顺，而下意识忽略掉叶藏的不正常。

在原无脚边蜷起身子准备借他们的对话催眠自己睡觉的胖胖突然听不到声音，疑惑地抬头“喵呜”一声。

“我会救你。我们可以去东京找咒术师，他们肯定有办法。”原无沉默半响，突然开口：“我不救小鸟，因为它们看似可怜，却一点也不可怜，它们可以自己去觅食，也可以和同伴抱团取暖，但是――”

让叶藏看窗外，那几只小鸟被雨水淋得瑟瑟发抖，但仍然在寻找食物。

他松开抱住叶藏的双手，转而托起他的脸：“但是你只有我了。”

叶藏被一双柔软冰凉的手托住，仿佛感觉到自己掉入脏乱泥沼的心脏也被这双手珍重地托起。

“我的眼睛能看到一个人的过去未来，所以你不用在我面前掩饰。”他顿了顿，不顾叶藏听到这话瞬间浑身颤抖的身体。

怎么可以被原无看到内心如此丑陋的自己？

“但是，我看到的记忆是有限的，我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将你的一生全部看完。”原无用手抹掉叶藏的眼泪，“之前我对五条悟使用金瞳造成的反噬还记得吗？”叶藏声音透着哭腔，“记得，你失明了三天。”

“对，所以当时我就决定了，除非必要，不然不会对人使用这种能力。”失去力量才会知道力量的重要，只能被人保护实在是太憋屈了，原无想，“我不可能时时刻刻窥视你的未来，所以你要是心情不好，不要憋在心里，直接说出来。让关心你的人担心你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

“你很关心我吗？”叶藏听了，追问道。

“关注点错了。”原无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所以，你知道我……”叶藏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身体里还有一个灵魂在睡觉，知道你心思敏感，知道你渴望自由，知道你容易害羞，知道你――”

“好了好了，请别再说了。”叶藏举起小白旗求饶。

“知道你会做饭，而且很美味。”原无见到叶藏害羞，竟浅笑起来。

叶藏……叶藏看呆了。呜呼，原无笑的样子简直像在发光啊，他瞬间拿起放在和服袖子里面的相机拍照。

原无立刻停止微笑，板着脸蛋问：“……你在做什么？”

“拍照啊，请再笑一下。”

“相机什么时候买的？”

“昨天晚上还钱，看到旁边有家店有相机，顺便买了。”

原无深吸一口气，抱住脚边再次昏昏欲睡的胖胖回房。窗前只留下叶藏，珍惜地看着自己刚刚拍到的极其罕见的原无照片。

被原无哄好的叶藏站起身，默默看窗外的雨，外面大雨倾盆，他的内心却格外舒畅，仿佛一切沉闷苦涩都被雨水冲刷干净，只剩下纯净的安宁。

这张微笑的照片可以让中也吃醋，要不要让他眼红一下呢？

东京。

赛马场观众席上。

被叶藏惦记的中原中也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哪个混蛋在说我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