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赶尸人的埋骨之地
听到对方夸自己漂亮，唐糖一点也没客气地接受了，还理直气壮地问这个农村壮汉，他家有没有房间给我们三人住几夜。
那人看唐糖看直了眼，眼珠子停在她身上都移不开了，连声应允，满脸堆笑地把我们让进屋子里。
走路的时候这个壮汉说自己叫刘水音，这违和感实在强到不能恭维，一身浑身肌肉块的大男人有个这样文艺的名字，我猜想他父母估计是被放逐的知青。
“我房间太乱了，根本进不去人，你们来大屋坐坐吧。”
刘水音带着我们走进右侧的房间，这房间的门槛高得吓人，个子要是矮一些的话，跨过门槛的时候差不多都能坐在上面。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就是一个普通农户家的样子，除了天花板上的灯几乎没有一样电器，墙上挂着的日历还是十多年前的风格，邓丽君在本世纪前的笑脸已经泛黄到起皱，墙面已经起皮，有些地方用报纸潦草地糊上了。
地上立着老旧的衣柜，屋子里面是几米宽的火炕，炕上铺着能勾起回忆的地板革，一堆花花绿绿的被褥杂乱地放在上面。
乱就乱吧，哪儿的火炕不能睡，哪儿的黄土不埋人呢，条件有限，就别挑肥拣瘦了。我把行李随手一放就坐到了炕上，唐糖估计把自己过冬的衣服都带来了，提着这些东西走一路把骨头都累瘫了。
我的屁股刚放到炕上，突然感觉自己坐到了什么东西，还是个正在移动的活物！我整个人像触电一样跳了起来。
“什么东西？！”
“你倒是看着点儿啊，都坐到我奶奶身上了！”
刘水音在被褥中扶起来一个老太太，瘦如干柴，再加上身上穿着一件大花袄，以至于我完全没看到炕上还有一个人。
我连忙道歉：“对不起啊老奶奶，我没仔细瞅……。”
老太太活动着手腕，还好我刚才没有坐实，她脸上没有太过痛苦的神色，咂摸着嘴端详着我们三人，皱纹堆叠的脸好像一块沧桑的树皮，一对眼睛没有比树洞富含更多的感情。
“家里除了你和你奶奶没有别人了吧？”问清之前我可不敢再随处乱动。
“我们家就我们祖孙俩。”刘水音关切地看奶奶有没有受伤。
“那你们大白天在家睡觉靠什么过活啊？”
祖孙俩一起看向我，可能是被我这个问题冒犯到了，脸上的表情非常不自然。
刘水音生硬地说：“现在这个月份，在我们村是不允许随意走动的，而且我懒，不愿意种地！”
我差点笑出声，我也懒可我才不好意思把这当优点说出口，可是让我觉得奇怪的是，他懒怎么还能搞出这副体形，黑人生下来就肌肉分明我是知道的，不过黄种人还是头一次见。
“我养我大孙子，有什么意见吗？”老太太的说话声完全不像一个老人，听上去最多就像一个跳广场舞的愤怒中年妇女。
“我奶奶叫田三山，是我们村鼎鼎大名的神婆，帮人做脏活赚的钱可比种地多多了！”
这祖孙俩的名字要是能换换就好了，我对唐糖和肖邦抖了下眉毛，手艺人遇神婆，感情随便找了个住处还碰到了同行。
唐糖走到炕边，对老太太说：“田奶奶您别理他，他也就是长了个人模样，一张破嘴比拐孩子的都欠打。我们三个就是来这村子办点事，想在您家借宿几夜，走的时候会给您……”
田三山抬手说：“不用多说，我一搭眼就知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在这儿借宿没问题，只是你们来的不是时候，你们的事办不成！”
“别啊，这可事关天下苍生啊，老阿姨你可得给我们说清楚啊！”肖邦一听办不成事就急了，把我扒拉走，自己坐到炕沿上。
“滚下去！你个到处掂花惹草的东西，别脏了我的地方！”田三山一句话把肖邦骂了下去。
一下子把肖邦看到了骨子里，这个神婆估计会些东西，她的警告自然也就有些分量，我问她：“老奶奶您能不能详细说说，我们要办的事确实挺重要的，要是有您的帮助，说不定能有转机。”
田三山皱着眉，不假思索地用手指做了个点钞的动作。
得，这个神婆看来是不给白干活，刚说几句话就要上报酬了。可是我身无分文，兜比履历都干净，我看向唐糖求助，她也没有掏钱的意思，转而把目光投向肖邦。
不仅被骂还要放血，肖邦脸上写着一万个不情愿，可见全屋子的人都盯着自己，知道这一关是躲不过去了，这才在钱包里摩挲了半天掏出一张红票子，颤颤巍巍地递了过去。
田三山这回也不嫌肖邦脏，大大方方地接过钱，一捻发现只有一张，顿时把钱撂在炕上，叹了口气不说话。
这老太太很显然是觉得不够，我偷偷拽肖邦的衣袖，让他赶紧加钱。
肖邦苦着脸护紧了钱包，他说：“实在不行咱们就换地方住呗，我钱不多了。”
“那是住哪儿的问题吗？别废话，你钱包还鼓着呢，我都看到了！”
“唉，这得少喝多少花酒……”肖邦像割肉一样又掏出了一张钞票，田三山接过去之后，还是低头不说话。
唐糖没了耐性，板起面孔说：“实不相瞒，我们也是做脏活的，没那么好骗，要是想靠着胡编乱造在我们身上捞钱，你就选错人了！”
田三山冷笑一声说：“小姑娘刚刚经历丧父之痛，还有这么大火气？”
天知道唐糖会不会下一秒就冲上去和老太太打起来，不过她看上去还是震惊更多一些，紧咬着嘴唇，整个人的状态把刘水音吓住了。我暗自同情他，刚刚见到美女，就体会到了女性的另一面。
“你们是什么身份我早就知道，你们做事有你们的手段，我也有我自己的规矩，两个行当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我既然敢要钱，就是因为我值！我肯担着风险做神婆，就和外面那些什么本事也没有、就只会耍嘴皮子的骗子不一样！”
唐糖恼火地对肖邦说：“拿钱！”
肖邦把钱包像炸药包一样一把塞给我，捂着耳朵转身去看墙上的挂历，这个铁公鸡没办法对自己的钱下手，只能让我代劳。
田三山一直等到面前的钱增加到一千，才咕哝着嘴开了口：“这才像话，你们掏钱，我给你们指点迷津，两全其美！”
“峰谷村以前不叫这个名字，解放之前一直叫封骨村，后来地方官员觉得这个名字不吉利，才换上了两个同音字。”
“封骨村自古以来都是赶尸人的葬身之地，无论是出生在哪儿的人，只要做了赶尸这个行当，人死之后就必须埋在封骨村外的寂庙山上。而且不管赶尸人是在什么月份死的，都必须等到农历5月份才能下葬，哪怕尸体烂透了，只要时间不到，就得一直等着。所以我们村子里经常会有存放了大半年的尸体，夏季一到，腐臭气息能传出去好几里地。”
“解放之后，赶尸人的数量远不如前，今年只有两位赶尸人下葬，而且也是十天之前的事，所以你们闻不到腐臭。封骨村还有一项不成文的规矩，葬完当年的赶尸人之后，所有人都不得靠近寂庙山，同时村子中的人不能随意走动，哪怕是白天也不行。”
“因为赶尸人的行当非常特殊，他们一生经历的晦气与邪气几近郁结成型，只有千百年来奉行此职的寂庙山才能容下他们的尸体。也就是因为这样，每家每户都不能养狗，还要在门前挖一口枯井，还要挂上死人时候才用的幡儿，才能保证活人不受近在咫尺的寂庙山影响。”
“我能看到你们要做的事与寂庙山脱不开干系，可是一不能在村中随意行动，二不能靠近寂庙山，所以我说你们的事办不成！”
田三山说到此时故意顿了一下，我以为她接下来的话更为重要，没想到这个老太太说：“一千块钱的话说完了，再想问别的，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