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伯森特与伽斯缇塔 - 传说中失败的勇者 - YE宓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文伯森特与伽斯缇塔

文伯森特与伽斯缇塔

“让人诧异的言语......谢谢你的援助。”

她或许是想问卡克戈里为何骤然转变想法——同自己亲密的家人为敌。假使他们是对立面,她的询问便是揭别人的伤疤,不可行的事。是故,普莉菈不打算询问,仅此为卡克戈里的援助表达谢意。自然猜测得到,她同梅尔斯进行谈话时,卡克戈里也在同其他人进行自我的剖析——可能是另位梦魇——正是这场对话改变了他的思想。

“文伯森特,我是来弥补自己的错误、阻止埃尔维斯的,而非替你做出选择。你的生死由你自己做主。这点到和以前没什么变化。当然,不变是个好事。”

自然感受得到文伯森特的气息,她察觉到文伯森特使用魔法阻隔她与梅尔斯的交流。她感到些许的疑惑,既然不愿意倾听为什么又要注视她们,像是一种确认。她再次点明自己的观点,内心隐隐约约有种感觉——文伯森特的心理又回到了遇到伽斯缇塔之前的状态。

注意到现场三人之间的诡异氛围,梅尔斯淡淡地瞥了眼普莉菈,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孔明锁就朝着二楼自己的房间走去。不去参与、拒绝接触一切麻烦事,和普莉菈聊完后并不能改变梅尔斯从小奉行到大的生存之道。

“我去睡觉了。”

文伯森特答非所问。

“晚安,明天见。”

普莉菈带笑的说着,直到文伯森特的身形完全消失在闭阖的房门后。推开房门,嘎吱的声响在耳边响起,整个人蜷缩在柔软的被窝中,他本能的逃避着普莉菈与梅尔斯的对话,那是发自灵魂的感觉,可他还是在这里看着她们。梅尔斯内心的困惑在他心中不断的成长,文伯森特心中忽地冒出个想法——普莉菈并非是认为他应该活下去,只是她会阻止每一个寻死的人。

他的这番话并不是在批判普莉菈——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去批判她。文伯森特不过是对自己生的意义产生了更深一步的疑虑,这世上是否会有一人全身心的认为他必须活下去哪怕痛苦万分,他也该顽强的维持生命的活力。措不及防的,那只孱弱的伽斯缇塔从他的回忆中显现。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赶集市那天。

文伯森特不太乐意去往集市,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光是想象都会出一身的冷汗,各式各样的气息擦过皮肤,烈阳下融化的服饰,发丝缠绕着脖颈,某一刻突然发力,勒住脖子,死死的收拢着,捕食的蛇。一只手掌措不及防的放在他的肩膀上,将他带离自己的幻想世界,那手的主人说:“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文伯森特。或者,你把想吃的食物告诉我,你可以在家里收拾下后院。你知道的,整理土地也很重要。”

整理土地称不上难事,锄头将未被耕种的土地反复地翻新,让泥土更加的酥松,是夸张意外上柔软的丝绸;每个渴望新生而长出的杂草,残忍的把他们从院中剥离,它们的生长碍着了被世人所爱植物的成熟,就必须将他们从生的一端送往死的彼岸。

“我陪你一起去。”

停顿几秒,他接着解释:“去集市。”

不知道过去多少个日子,他仍记得那个难忘的早晨中所发生的事,就好像发生在昨日、今天、上一个时辰、此刻的奇迹。文伯森特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嘴巴隐藏在围巾中——夏天戴围巾当然是怪事,可遮住嘴更加重要——他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随波逐流,做遇风而行的船只。

存在之物不应该存在的叫喊,他的视线跨越重重的骨肉血泥落在笼中的应视之物上。文伯森特瞧见了位它、他、亦是她,不重要的性别。

一种很神奇的感觉,在那一瞬,唯有濒死的狗能倒触碰到他的心灵。

“哎,你怎么想不开买这条狗。这色相也不好,肉也没个几两,买回去过不了几天就得给它送终,你这是何苦呢。”

文伯森特能看得出来,狗的寿命将至,正是如此才想将它买下,确却来说想要将它带到自己的身边,想要见证死亡那刻,瘸腿的、失去动力的黑狗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它内心混杂的情绪是否会平静。

“成,瞧你这表情就知道我说了也没用。这样吧,既然你想要它,那就是缘分,这狗我就免费给你了。国王说了,做人得有善心,心存善意,我这也算贯彻国王的法令。”

错误的,只是为了求得心安,心中自然而然的冒出这些念头来,文伯森特蹲在地上,身子通过前倾保持平衡,一直凝视着同样望着自己的黑狗。不知为何,同样具有恶意,在它身边文伯森特却感受到了难以获得的宁静。

“谢谢。”

他下意识的抿嘴,视线依然没有离开。黑狗就像是魔术师身边的助手,没有主人发布号令,只能一声不响的守候在身旁,一直等、等待魔术师不再需要他这个助手。他从上任主人手中接过了被遗弃的助手。

“狗你给他取名字了吗”

普莉菈对这只黑狗喜爱得不得了,将买来的蔬菜、肉随意的丢在院中,而后就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有气无力的趴在院子中央晒太阳的黑狗。她的动作十分轻柔,眉眼间也是化开的春水,过了那么十几秒,普莉菈才想起名字这回事来。

“名字很重要吗”

普莉菈的正前方,同样时不时摸几下狗的文伯森特顿了顿才回问道。

“在我眼中,名字意味着个体完全的出生在这个世界中,不,世界这个词太宽泛,应该说意味着个体和他物之间开始存在联系。”

文伯森特皱着眉,摇摇头,表示自己仍然有些困惑。普莉菈思考了会,右手指着摆放在屋子前的那个木质的躺椅,“我们称它为椅子又或是凳子这类的名字,作为坐下休息的工具,它就和我们产生了关于需求的联系,而这个联系只能是这类词而不能是西红柿,同理西红柿作为蔬果,它的意义是入口的食材,我们不可能把西红柿当作椅子。”

“也就是说名字背后撑承载的是一份由人定义的价值情感”

“嘛,这么理解也没错。说回给狗取名字这回事又和给无生命的事物取名不同。讲真的,无生命的东西你爱叫什么是什么,但他们本质不会改变,可给生命取名是不同的。”

普莉菈站起身,平和地望着文伯森特,她开口:“我们人类,父母给孩子取名,亦或师父给徒弟取名,都是一种特殊的关系,前者血浓于血,是一个人出生的根,后者传道授业,是解惑,两种都是生命的形式。主人家给宠物取名,把自己的情感嫁接到宠物上,那么宠物就成了你生命中的一部分,你就必须对它负责。”

“无论是抱着从它上面获得什么的想法,你都必须对它负责,这是对生命本身的尊重。文伯森特,你真的有这份决心吗”

“接下来的话对你来说也许有些过重,我先对你说声抱歉。”

“在我看来,一个没有生存想法的人是不适合养一个宠物的,即使这个宠物即将死去,但它仍有着求生的意志。”

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不能照顾,有什么资格去照顾另一个生命那是对双方的折磨,普莉菈并不希望这样残忍的事情发生在文伯森特身上,那只黑狗也是无辜的。可从另一方面来说,普莉菈又在期待着文伯森特承担起生命的重量,通过养育黑狗来让自己活下去,寻找到不必死亡的答案。

“你的选择是什么呢”

她就那么凝视着文伯森特,这份目光落在身上让人有些坐立不安。朦朦胧胧、若隐若现,文伯森特的眼眸是深邃且困惑的,他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抚摸过黑狗的身体,如同触碰自己的身体。那只黑狗从最开始的毫无动作,在文伯森特的触碰下似乎渐渐的多出些活力,它擡起自己苍老的脑袋,伸出舌头费力的去舔舐文伯森特的手掌心,湿润的感觉自掌心而起。

“我不知道,但是,我没有办法把它丢弃。”

“我拥有了它,如果把它送给你那也是丢弃,我是这么想的,可我不明白这是不是正确的。”

普莉菈的话对文伯森特产生了影响,他无法舍弃这条黑狗,乃是他独立做出的选择,违背这条选择就是背叛自己的灵。此刻接近正午,太阳光十分强烈,狗类的散热本就弱,何况还是这样条老狗,汗水从毛发上落下,尽管如此,这只狗仍然呆在阳光下,不想去到阴冷潮湿的屋内。为什么呢,文伯森特想去发问,明明即将死去,为什么如此挂念活着的味道,既然挂念那内心就该是恐惧死亡的,可文伯森特却感受不到这份恶意。

换言之,这只黑狗并非恐惧死亡,它只是想多活几天,而就算活不了那几天也是可以的。文伯森特从未体验过这种情绪,他所见识的人类要么是极度害怕死亡,在死前拼命的寻找活着的方法,不甘、愤怒,要么就是平和的迎接死亡,像黑狗这般特殊的心态,从未遇到过,过于矛盾,让人不解。

“伽斯缇塔,它叫伽斯缇塔。”

他擡起头,下意识咽口口水,对着普莉菈开口,是外面找到流浪猫害怕父母不同意养的孩童,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和期待、惶恐。母亲看穿了孩童的不安,蹲下身子,温柔的说这是个很好听的名字,那你以后得用心去照顾它。孩童答应了,屋中便多了个新的家人。

普莉菈向来一周来一次,这个频率不多不少,刚刚好,一天一次太勤文伯森特会浑身不自在,仿佛被别人闯进了自己的禁区,没有个人的时间,一月来一次他又怕、恐慌,忧虑是自己让普莉菈感到厌烦,不想瞧见自己才尽量不来。如此下来,七天正好。

换作以往,普莉菈没来的日子,文伯森特就整天坐在床上。他不需要进食,呆愣的望着墙上的石灰,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屋内烧着炭火取暖。他从石灰想到了烟草的灰烬,想到它们会怎样的和馒头的碎屑杂乱的堆在一起,想到了觅食的蚂蚁往土中运输这些碎屑,又是一次生态循环。

自从屋中多出新的生命后,文伯森特的活动范围就从房屋内扩展到屋外的院子中。他坐在摇椅上一坐就是半天,旁边趴着伽斯缇塔,偶尔吐吐舌头,他察觉到了就用魔法去帮它散热,放点微风吹得毛发乱动,整成个蓬松的蒲公英。他会在晚上伽斯缇塔睡觉的时候,往它身体内运输魔力,整理它们的运行轨迹,让伽斯缇塔能在这世上多活上些日子。

它很喜欢你呢,文伯森特。普莉菈再次来到院中说出的第一句话。文伯森特擡起头来,递给远道而来的普莉菈一杯凉开水后,又把注意力收回到伽斯缇塔身上。普莉菈没忍住笑出了声,过了这么久她总算在文伯森特身上读到了私心二字,令人感慨的伟大进步,值得称赞、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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