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当妖悟透了人生
第145章当妖悟透了人生
去往太和城的路还算好走，但是二郎的屁股刚刚长好，好不容易不受马背之苦了，谁知又要骑马去，心里十分不乐意。小叶子又是轻蔑又是同情，二郎的样子，可怜巴巴的。毕竟是老吃人家的饼，因此也不好总是落井下石。便答应把自己的马给二郎，小叶子的马性情安定，走起来也稳当。胡风也不急。先叫人去租一辆马车来，只是岭南的车少，都是有钱人家自己用的，后来好不容易找了一辆给二郎，小叶子陪着他坐车，两人在车里嘀嘀咕咕了一路。
大郎非要带了弟弟同去。现在阿耶不在世，天底下就剩这惟一一个亲人，虽是同父异母，但一同长大的情分，现在落难之中倒显得极是深厚。把二郎一个人留在大云城，他真是不放心。从九阴这个龙妖看来，本无所谓什么骨肉，只是大郎跟九阴如今情同一体，留下二郎的想法让大郎不安，也让九阴不开心。
带着弟弟，走到哪里自己都是安心的。九阴知道了这一点，再麻烦，也一定要在一起。
胡风如今对九阴言听计从，这回他也不着急，重返太和城，顺便再玩几把骰子，取回官身，扬眉吐气的事，想想都乐的合不拢嘴，叫那几个小喽啰们看看，俺胡某可不是轻易就被欺负的。
胡风心里想什么，如今也不瞒着九阴，一路两人倒是聊的畅快。
“这么说，你还记得孙国舅当日的模样？”其实胡风是不信的。大约是九阴听了别人讲的三言两语，自己杜撰来的。
“某还记得有个李舍人，笑起来可是亲切。”知道胡风不信，九阴转而问到那个笑脸的李舍人。
“果真李舍人也去参加你的满月宴了？”胡风半信半疑。不由得有些信了。
这个李舍人，当日也是紧跟着孙无忌，谋了一个五品舍人，进阶到上层官员的圈子。这十几年，孙无忌身边总是有这个笑眯眯的李舍人的影子，不知不觉的，这个李舍人，已经升到正三品金紫光禄大夫了。这个速度，可是不慢。
“提起这个李舍人，可是大大的有名气。人都叫他笑面虎。”
听到这个外号，九阴估计这人口碑就不怎么样。李舍人单字义，这些年，也不知道怎么的，呼呼的往上升，原本不被人注意的他，突然就已经是正三品了。
胡风聊了一会，再看九阴又在皱眉，不知又在想些什么。
“某可最看不惯你这副模样，仁大郎。”
九阴抬头看他，不解。
“入朝为官，某这些并无背景的，能做到六品，也是祖上积了大德的。某的同窗，如今没有功名，老死乡间的，也是大多数。你们这些世子，出身显贵，落地就荣华富贵，受一点点苦难，就哭爹喊娘，沉沦堕落。”
说着，拿出手边的一张饼，“就这个，普通人家想多久才能吃一回的。”
“某当日还是士卒时，一点饷银只够自己果腹，老娘跟孩儿，半分也顾不上。你看看某背上这道疤痕，”说着，转身过去，掀起衣裳露出后背，几道长长的青疤趴在上面。
“看，看最长的那条。颜色最淡的那个，”
九阴看着胡风的背部，鞭痕，刀疤，还有不知什么的伤，大大小小十几处。
“这个，是当日某偷偷藏了几包军营的饭食，准备给刚生下孩儿的娘子带一些，补补身子。谁知，没出兵营，被发现了。那上面的宣节校尉，不过就是个八品不入流的武官，狠狠的揍了某。某开口求情，他倒越发打的过瘾。”胡风的语气有些淡漠，好像不是讲自己的遭遇。
“那次过后，某彻底明白了，一介平民，要想富贵，不吃点苦头，付出些代价，别想出人头地。那时，巡逻时看着皇室子弟，羡慕啊！你们生下来就享尽尊荣，你们随便一件穿戴，就得某一年的军饷。”
胡风说得胡须抖动。脸上倒没有悲切之色。
“某便在战场拼命。这一世，成则王侯败则寇。跟某一起拼命的弟兄，有的坟头都长了尺高荒草。。。。都是一样要归了去的。。。。，大郎，你的破家之痛虽痛，可跟那些连名字都没留下的人比，某也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看着远方，胡风踢了马肚子，自己往前面奔去。
九阴听的愣住了。如今他常常搞不清自己到底是吴王世子李仁，还是龙妖烛九阴，对阿耶阿娘，他的悲痛十分清楚，摆不脱的痛苦，而另外的一个部分，却冰冷的看着，看这人世的阴谋，恶毒，狡诈，也看有时涌到喉头的伤感。
胡风其实并不知道他的处境，但是他的话，却让李仁的心里猛的醒过来。有的东西改变了，九阴知道。
胡风这个粗汉，用自己背上的一道鞭痕，彻底把九阴从重归尘世后的恍惚中拉了出来。
既然替李仁重新开始，便承继李仁的一切过往，仇恨，爱憎，亲情，苦难，九阴的修行从李仁开始，从一个被权贵污蔑枉死的大王之子的漫漫复仇路开始。
替李仁活一场，就活得漂漂亮亮，活得肆意挥洒，活得，快意恩仇。
正好，师傅还给他赋予了那个魔力，还给他指定了一条快意恩仇的人生方向。不管是九阴还是李仁，这一生，非要按自己的心愿走一遭。
谁理他天子朝廷，谁理他权力富贵。
世子李仁想明白的时候，也是他和九阴正式融为一体的时候。这么久以来，两人已经开始逐渐合为一。
这以后，九阴听到自己的笑声，便不再奇怪，开始知道，这，就是他自己的笑。
妖悟透了人生，九阴想起来就要笑。他还是觉得，自己像妖多一点。但是，他的行事和性格，又开始像大郎了。
晚上，九阴邀请胡风一起吃肉喝酒，画面就有些清奇。一个大黑脸汉子，搂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郎君，两人喝酒唱歌，抱头痛哭，对月骂娘，最后，就在树下趴在案上睡着了。
这一夜，客栈外面的月亮诡异的又亮又圆，那一树红火的叶子，扑簌簌的，落在九阴和胡风的衣衫上。好像他俩是多年的至交，如今天涯为客，笑谈渴饮，九阴终于学会了笑。
是的，重返人间之后，这是九阴第一次开怀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