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裴娘子(5)
第51章裴娘子(5)我真切的记得出事那天空气里的味道。
大内的天显得那般广阔,楼阁亭宇从宫墙内伸出去,上面站的一群神兽,那样的威仪。
那日的空气,是有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的。
我也清晰的记得那日的每一句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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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温和沉稳的声音飘来:谁踢飞了蹴鞠?
听到崔尚宫回道:是宫人裴敏儿。又转头压低声音叫我上前回话。
我知道自己的脸已是污浊不堪。跪在大殿外,从日头灼热,到看着天光一点点吞噬地面的殿宇影子,日落后风起来,很凉。
我低头匆匆跪到前面。
瞧见明黄的袍角和靴,站在我面前。我懵然,不知该抬头回话还是低头认错。
“你是新入选的良家子?”
“回陛下,敏儿父亲是户部侍郎裴之炎。”
“那么,是关东裴氏了,也是世家子了,今日怎么就惊了贵妃。”
“回陛下,敏儿知错了,敏儿今后再不碰蹴鞠,今日之事因我而起,我又是球头,请陛下责罚我一人,其他宫人与此事确是无关”
“有关无关,还是要查查的,夏主事,还是你们殿中省去办吧。”
说完,那个明黄影子抬脚就走,想必皇帝今日十分疲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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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记得暴室的气味。霉烂腐败的,空气污浊,独有的令人作呕的腥味。
这种味道一生都会记得,我的一切,也正是因为它而改变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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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室在掖庭宫的北部,原是宫中曝晒丝织品的地方。后来宫中妇人有疾病或犯了事的后妃都关在这里。
被夏太监派的人押解到暴室,天早已黑漆漆不见五指。
长安城,已进入了宵禁时间。静悄悄的传来巡逻打更的声音。
暴室里,宫人被分开关押,惟娘跟我关在一处。
暴室阴寒,一天惊惶,又困又饿,我却一丝儿也睡不着。辗转不知多时,转头见惟娘也是惊吓了一日,此时倒头睡沉了。
睁着眼,难以入眠,白日蹴鞠的一幕幕翻来覆去的如戏,那蹴鞠一忽儿飞这里,一忽儿滚那边,熬了一宿,也不知几时睡了过去。
连着两日过去,并没人来提审,暴室里又闷又潮,只有凭借高高的窗户透出的几缕光线感觉日夜更替。
宫人们渐渐安静了下来,暴室里每天只给发放两次米粥,虽没食欲,只是饿得没法,只得在臭气和腐烂味弥漫中吃掉稀的可怜的米粥。
各人存的一肚子委屈和急躁,在无人问津的狱牢里,现都化作了慌乱和惧怕。都不再斗嘴,空气越发的闷。
终于听到走廊里有脚步声了,却并不是夏太监。来的是暴室的主事,后来知道那是程婆子和石婆子。
就连她们也是第二日早才来点卯,点完了吩咐看守婆子提防有人想不开出事,再粗声责骂了几个哭哭啼啼不止的宫人,就走了。
惟娘每天缠着我,开了头又立时没话,看着我又转身岔过去,不敢提蹴鞠。
想必她知道,这时我最怕听到的,就是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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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经劫难,从来没预料风波来的如此之快。自己忽然就陷于囹圄,不见天日。
耶娘知道不知道呢,即便知晓,怕也是无能为力,使不上劲儿。
我的脑袋翻来覆去,混乱的一堆乱头绪。
隔壁,楚芬儿被龚乔儿哼哼的心烦意乱,骂了几回,也没管住,跟乔儿恼了几次,后来也拿她无法,就不再理她。
这日清晨,浑浑噩噩的依旧躺在破席上,闭眼假寐。
听到芬儿敲牢狱的墙,叫着惟娘。俩人各自凑到狱门边,彼此也看不见,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芬儿的声音传来:“原以为第二日自有人来问话,说明白也就是了。都两日了,看着还无人过问,才知道原是咱们想简单了,”
惟娘发愁道:“正是呢,好歹那细柳营的姐妹们不该这么拘着,没个理论。若说咱们,只怕是也难说明白吧?芬儿姐姐,你可知道究竟怎么个缘故?前儿着急的都关了暴室,这两日倒没人理睬。”
“我阿耶曾出过陕州都督,我见过他们审人犯,越难打发的案子才越发不能急。我琢磨不是殿中省着人专门查办,把当日的人须得都训问一遍,再独独找人问话。再有呢,就是贵妃不要出什么岔子了,忙完了贵妃再忙咱们。”
芬儿这时渐至冷静,条缕清晰的担心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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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听得芬儿跟惟娘的耳语,虽说是耳语,在这暴室,静默的跟冰窟一样,还是听的真真的。
“裴宫人还是那么呆着么?”
“可是呢,只是不吃不喝,也不说话。问她什么只是听不见。若是吓呆了醒不过来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