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西门庆家的下人棋童,带着他的亲笔书信,由两名差役一路跟随护送,日夜兼程,终于赶到了京城,寻到陈家门上。
陈经济的父亲陈洪正在坐牢,为了他这桩祸事,家里将银钱散尽,连京城的小房子也卖了,如今陈洪娘子张氏带着丫头们寄住在京城她亲姐姐家。
棋童扑到陈家门上,才发现早就换了主人,多番打听之下,辗转寻到陈经济的姑夫张世廉家里。
张氏见了他,问:“你家老爷可好?我儿可还好?”
棋童一一回答,从怀里掏出西门庆的亲笔书信递过去。
西门庆在信里并没有写明缘由,只说大姐儿和她儿子性格不合、兼嫁进来这些年未生下半个子女,因此要和离之类的面子话。
张氏不看则已,一看惊魂不定,半日说不出话来。好半晌她才醒过神,喊丫头们伺候好棋童,然后捏着书信进去找姐姐、姐夫商量。
张氏眼泪汪汪,对她姐道:“姐,你看……”她把书信递过去,“这是作了什么孽?偏偏这时候亲家要和离。我儿子经济从小聪明伶俐,没想到亲家翻脸不认人。这两年,还不知在他府上吃了多少苦呢!”
张氏的姐姐一时也没了主意,求助地看向她丈夫。
张世廉略略沉吟,道:“他家来的人呢?我去见见,你们等着。”
棋童能跟张世廉说什么呢?毕竟陈经济干下的龌龊事,西门庆连大姐儿都还没告诉。
张世廉也没了主意,又走回后边,对两个殷切等待他的女人道:“若依我,还是和离罢了。他现在做着官,我们细胳膊能拧得过大腿?再者,”他看向张氏,“你丈夫还陷在牢里,若惹着了他,他在这事上使坏……将来你依仗他的地方还多呢!”
张氏抹着泪,痛骂远在天边的西门庆:“当初谈亲时,他说得千好万好,把我儿夸得天花乱坠,眼见我家落了难,就变了嘴脸。丧尽天良,没良心的强盗!真当我稀罕他家姑娘?和离就和离!我这就把儿子叫回来,省得在他家吃苦受罪。”
棋童办好差事,揣着张氏出具的和离书回了清河县。
西门庆见了书信,赏他半两银子,可怜他一路辛苦,便让他下去歇两日再来当差。
他把大姐儿喊进书房,将和离书递给她瞧。
大姐儿一见,惊得魂飞魄散,眼泪立刻流下来了。
“爹,您办这样大的事,也不先通知我一声?”大姐儿接受不了,心疼得快要晕过去,跪在地上哭哭啼啼。
西门庆心里有气,陈经济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下作小伙子,值得大姐儿三番四次在他面前哭求?
他厉声道:“他虽然是你的丈夫,我却是你爹!我还能害了你?我怎么没通知你,上回我不是跟你说过了?”
“爹,”大姐儿不敢高声同她爹说话,只一脸凄然地哀求道,“就算死,也让人死得明明白白。他哪儿不好,值得您让女儿变成和离的妇人?将来我怎么办?”
西门庆看了一眼屋里守着的两个小厮,玳安和春鸿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裤档。
他吩咐道:“你俩去门口守着,不许人靠近。”
两个小厮正巴不得,赶紧退到门口,一左一右地站着,似两尊门神。
“大姐儿,”西门庆走过去,扶起女儿,语重心长道,“你虽然只是女儿,却是我的亲骨肉。若不是他做得太离谱,我又何必这样?”
“爹,”大姐儿呆呆地看着他。从她有记忆起,还不曾和她爹这样亲近过。
“陈经济不是个好的,和五娘早就有染。”西门庆说得极平静,仿佛在说别人家的事情。
大姐儿呆若木鸡。
良久,她才怔怔道:“爹,怕是你听错了?也许是别人恶意中伤他们呢?”
陈经济白日在铺子里帮忙,大姐儿则去后院各处闲坐。自然知道她爹的后院的那群女人有多无聊了,勾心斗角成了每日必备的娱乐活动。
她也不喜欢潘金莲,争强好斗,掐尖要强,事事都要嚼说嚼说。
“爹,”大姐儿斗胆,握住西门庆的手,“大娘曾喊了他几回去后院吃饭喝酒,可我也在场。五娘虽然活泼了些,但经济不是那样的人。”
西门庆抽回手,沉痛道:“你当我愿意发生这样的事?”
大姐儿呆愣愣的,是啊,女婿偷丈母娘,这是多大的丑闻!她爹有必要撒这种谎?她瞬间就相信了。
顿时,她心中万般不舍都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怒愤给压制了,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后院抓花潘金莲的脸。
西门庆看着她:“你是我女儿,就算将来嫁不出去,我也能养你一辈子,你怕什么?那小伙不是个好的,还是趁早和离,赶他出府。这样的人在我眼前晃荡,看多一眼我就得少活一年。”
“爹!”大姐儿眼里含泪,和她爹站到了同一条线上,“我都听爹的。”
“好。你现在回去收拾东西,把你的嫁妆收拾出来,陈家的东西全都丢下,不要他们的。搬到后院来,府里这么大,还愁没你住的地方?”
大姐儿擦干眼泪,径直回了前边自己屋里。
她也不通知陈经济,只让丫头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玳安叫了几个小厮帮着搬抬,不出半个时辰,就全搬进了大姐儿出嫁前住的地方。
从此,她就在后院住下来,再也不回前边去。
陈经济在铺子里帮忙,直到晌午时分,才归家用午饭。
一回到家,屋里一个人也没有,饭食也没备下,家具箱笼全倒是没了一大半,显得空荡荡的。
“哎呀,遭贼了?”他急忙走去问玳安,想让玳安进后院帮他问问大姐儿,家里到底怎么回事。
玳安哪有好脸色对着他?大小姐都跟他和离了,这人再也不是陈姐夫,谁耐烦搭理他!
陈经济在玳安这里碰了个钉子,后院又闯不进去,老爷也见不着面,只得纳闷着回了家。
刚到家,他母亲张氏派来的家仆陈定正站在家门口。
棋童在京城办完事,前脚刚走,后脚张氏就派陈定来接她儿子回京。
陈经济听了陈定的话,心里大惊,左思右想,也不认为是自己和五娘的奸|情败露了,只以为他在哪里不小心得罪了西门庆,因此想赶他走。
当即,他就想要进去哭求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