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今朝有酒今朝醉【中】

“那张元家大业大，行事作风骄纵惯了。想不到叶师妹如此刚烈，不过以她这点修行时日能胜过张元，不得不说是个奇迹啊。”

鲜累瓦夹了两块薄薄的夫妻肺片放入口中大嚼，川渝之地多豪杰，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只是陆似人此时年纪尚幼，自是不胜酒力。

“鲜师兄，你身怀玄力……却为何独爱武技，而不肯稍微修炼一下玄术呢？”

陆似人趴在桌子上呢喃道。

鲜累瓦嚼着肉片的声音忽的一滞，拎过酒壶将里面所剩无几的百花酿往自己的海碗中倒了一半，另一半则悉数灌进陆似人碗中。

直到里面再也倒不出一滴酒。

“我喝不下了……喝…不下了…”

陆似人头像是灌了铅一样钉在桌上，听到了身前海碗有液体倒入的声响不禁连连摆手，示意自己已是强弩之末，不能再喝了。

“因为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鲜累瓦将酒壶放到桌下，轻声说道。

“与其为了提升实力把精力用在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情上，倒不如投入到热爱的东西中，这样才能获得纯粹的快乐。”

陆似人似懂非懂地抬起头，睁开醉眼朦胧的眸子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鲜师兄，我好羡慕他们。”

过了半晌，少年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也想像他们一样，举手投足间就能驾驭风火雷电，仙风道骨，何等帅气？可是……可是我身上炼不出玄力啊，我他妈的就是个废人，废人！萧启跋山涉水把我带上大罗，为此还赔上了一颗九转金丹，九转金丹你知道么？可我呢……我害得他竹篮打水一场空，我害得叶未离如今伤重不治，我还……我还害得小玉丢了性命，害得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兴许是这酒余威尚在，将陆似人深埋心底的话如竹筒倒豆子般悉数勾了出来。眼前的少年越说越是憋闷，越想越是委屈，将头埋在袍袖之中小声哭泣起来。

鲜累瓦摸着少年的脑袋，他本就是个豪气干云的钢铁直男，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安慰才好。

“似人，其实玄术这东西会不会都一样。”

“不一样，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我就不会，照样在两仪阁打得那些鳖孙哭爹喊娘，你看哪个敢在我鲜某人太岁头上动土？”

这话倒是不假，鲜累瓦的确如他所说，放弃了术而一门心思追寻武道。多年来不断锤炼的身体早已非寻常玄术所能伤害，而他却可以凭借巨大的身体优势和打击技巧教对手做人。

“你是不想学，我是学不了，这不一样。”

听着陆似人含糊不清的言语，鲜累瓦沉默了很久，突然很认真地看向少年。

“似人，你要不要跟我学武技？”

“唔……武、武技？”

“对，武技。”

鲜累瓦的眼中绽放出炙热的光芒，将陆似人被酒精麻痹得有些迟钝的神经都烧得清醒了几分，他晃了晃脑袋，迷迷糊糊地问道。

“武技……有什么用？”

“武技能提高人的实战能力，修习战斗技巧的同时也能锻炼体魄让自己变得更加自信而强大……你不想变强吗？”

想，我做梦都想。

陆似人伸出双手端起海碗，毕恭毕敬地和鲜累瓦碰了一下，然后仰起脖子将碗里散发着奇异花香的果酒一饮而尽。

再然后，他打了个嗝，就此不省人事。

鲜累瓦摇了摇头，将桌上的残羹冷炙通通收回食盒，拎起两只空空如也的酒壶径直走出陆似人的寝室，抬脚将木质的房门带上。

百花酿适当饮用对修行者有益无害，故而不必担心陆似人宿醉醒来无人照料。

他提气纵身，几个起落间已到食堂。

食堂门窗紧闭，早已过了开放时间。

鲜累瓦轻车熟路地从南边寻到一处不起眼的虚掩小门，猫着腰钻了进去。

“事情都问清楚了？”

黑灯瞎火的房间内，苍老的嗓音突兀地响起，鲜累瓦吓了一跳，将食盒及空了的酒壶放在一边的台子上，冲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恭敬抱拳。

“是，问清楚了。”

“怎么说？”

“张元因妒忌陆似人与叶未离交好，于食堂寻衅滋事。叶未离看不过去替他出头，这才有了今日传得沸沸扬扬的张元被爆头一事。”

“那小子呢？”

“回师尊的话，陆似人情志消沉，似乎对叶未离受伤一事颇为自责，与我对饮百花酿如今已是烂醉如泥，不过他并不排斥修习武技。”

“好，做得好！”

闻得陆似人不排斥修习武技，那苍老的声音莫名地兴奋起来，大声称赞着抱拳躬身的健硕男子。

“徒儿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分内之事，师尊谬赞了。”

鲜累瓦脸上闪过一抹喜色，口中仍是谦卑有礼，对那黑暗中的老者显得极是尊崇。

一阵火光突然亮起。

鲜累瓦本能地挡了挡，眯起眼睛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