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莫向光阴惰寸功【上】

“如果来不及逃跑，落在他们手里会怎么样？”

陆似人咽下一口唾沫，试探着问道。

“被吃掉。”

太上老君嘴里缓缓吐出三个冰冷的字眼。

“他们是妖？”

“怎么会，他们是偏安一隅的贵胄之后，《纯阳丹诀》又是天下所有阴邪功法的克星，千百年来不乏侠义之举，可谓人间正道。”

“吃人……也算是人间正道？”

少年义愤填膺，难以理解。

“难道在你们的世界，杀猪宰羊的屠户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不法勾当？”

那肯定不是。

恰恰相反，要是没了这些屠夫，人们又该如何排遣随着社会发展日益增长的口舌之欲呢？

在人类生活中，行业合不合法取决于是否会对既有的社会体系产生冲击和破坏。例如军火走私和毒品贩卖会对公众安全和经济体制形成威胁，所以是触犯法律不得不被取缔的。

而屠夫的存在是被允许的。

在他们的世界，将自己的同类肢解会被各大媒体争相报导通缉，成为人人喊打的变态杀人魔。而将无数飞禽走兽肢解的，只要他们堂而皇之拿出来贩卖的器官组织没有食品安全之类的问题，就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似人，如果不修行，你也会是鱼肉。”

叶无口逆耳的恳切忠言犹在耳畔。

可是如今无论我修不修这《纯阳丹诀》，都将不可避免地成为他人眼中的鱼肉了。

陆似人叹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

“可这韩遗何氏倒行逆施，害江湖同道身家性命如吃饭饮水，就没有人去讨要个公道？”

那本漆黑的古籍直直浮空，自行将封皮揭了开来，卷首一抹苍劲有力的小篆映入眼帘。

此诀乃我何氏一门不传之秘，若为外姓所得纵为金仙亦必一一杀绝，不留祸患。

这却又是怎么回事？

“校长，我记得您之前说过……这《纯阳丹诀》不是他们自己……”

说到这，陆似人的眼睛突然瞪圆。

莫不是……钓鱼执法？

“你猜的不错，那韩遗何氏虽为人类却身具龙脉，所思所想难免与寻常修行者格格不入……他们想要做的，是挑战世间人性。”

陆似人眉头紧皱，不发一言。

将族内绝世功诀流入这修行界的江湖之中，总有些满足条件的人为了提升修为而修炼。届时《纯阳丹诀》在江湖中泛滥成灾，惊动韩遗何氏出山清理门户，将“偷学”《纯阳丹诀》的武林宵小“一一杀绝，不留祸患”，岂非情理之中？

这卷首小篆便是给觊觎者的人性考验。

绝世功诀就在眼前，不练实是心痒难耐，又有暴殄天物之嫌，练了则今生今世为韩遗何氏所驱逐狩猎，至死方休。

“《纯阳丹诀》为当世阳性功法之首，力量来源于太阳。古语有云天无二日，所以此诀有一特殊的修炼法门，名为吞阳丹。”

太上老君叹了口气，声音也轻了几分。

“《纯阳丹诀》的修行者可以通过互相吞食将对方的阳气纳为己用。为防族内自相争斗吞食以致血脉断绝，韩遗何氏才不得已将功法流出，借失手之名培养阳丹，以为族人提升修为所用。至于公道……韩遗何氏诛杀偷学宗门绝技的外人，可没有谁敢说不公道。”

陆似人细细想来颇觉有理，这卷首语其实已经警告过得到秘籍的人这是我们家的东西，你要是敢学我就敢杀，说到底那些作为阳丹被何氏一族吞掉的人还是死在了自己的贪欲之下。

拿人家手短，总有一天要拿命还。这修行其实和为人处事是一样的，侥幸心理要不得。

“校长，这《纯阳丹诀》还是算了吧。”

李耳点了点头，又拿过另一本。

“这是《游魂经》，以修炼体内三魂七魄催生玄力，只是此种玄力既无阴阳之属也无五行之分，无法作为催动玄术的原料罢了。”

无法催动玄术？

陆似人想起今日来太清殿之前被叶未离五花大绑时召唤出的藤蔓，那应该就是玄术。

萧启从掌心凭空出现用以伤敌的蓝色电弧，应该也是玄术。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天地之母。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玄术，即道法，以修行者体内玄力驱动，乃是破敌制胜的重要手段。”

李耳总能参透陆似人心中所想，平心而论，每每心中疑问正欲出口时便能得到想要的回答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这原是《道德经》第一章的结束语。《道德经》文本以哲学意义之“道德”为纲宗，论述修身、治国、用兵、养生之道，而多以政治为旨归，乃所谓“内圣外王”之学。

如今《道德经》的作者就在眼前与自己坐而论道，令陆似人颇有些如入梦中的不真实感。

“校长，您这……就没有正常些的功法么？”

陆似人料想李耳贵为太上老君应该没有理由坑他才对，可这些功法练了后不是要被人追杀就是使用不了玄术，未免太过可笑了些。

“似人，不是我这没有好功法，也不是我刻意藏私不愿于你，只是……适合你的只有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