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父女相认

武大暗叹，原来洛蝶的原名李妙真，一直以来都以为她姓洛名蝶呢。想来也对，毕竟歌姬只用一个艺名便够了。早已卖身于青楼，生命已经不属于她们自己了。这个朝代的女人太苦了，武大暗暗发誓，以前没注意，今后一定多散播点银子给各处失足妇女，让她们日子过的好一些。中年男子嘴角抽搐，好久没说出话来。

洛蝶也依旧被情绪控制了，说不出话。只有泪水能证明时间没有静止。

她原本不希望父亲过的好，她诅咒过她父亲，她恨不得他早点死。每当在青楼接受各种严苛的培训时，她都在怨恨她父亲。每当见到街上领着孩子买糖葫芦的一家人，她依旧还在怨恨她父亲。

她的儿时缺少爱，也缺少陪伴，更没有带着她上街买过任何东西。

她记得小时候看见别人家的小姑娘能穿漂亮裙子，她也想要，可她穿的都是大人衣服改小的，或者姐姐的衣服。别人家的孩子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她穿衣服从来没有过新的，大多都是姐姐替换下来的。她与姐姐也算是同病相怜，可如今也是杳无音讯了。

纵使她对父亲百般怨恨，纵是不理解当年为何把她卖到青楼。见到父亲的惨样，她依旧是痛苦的。

片刻后，武大实在不忍看他俩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便搀扶起了她爹。

他想给她俩一个单独相处的时间，但是武大不懂这种情绪该怎么安抚，只能默默地在一边陪伴她。

有他在，起码她已经是幸福的，她已经有了自己的人生。

突然，刚才那个中年妇女走了进来，拉住洛蝶，轻声劝慰：“孩子，别恨你爹了，当年你小，不懂这事。”

武大见这个女人似乎知道些什么，便有心让她说。

按照武大的逻辑，无非是当年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饿上几天便动了心思卖掉女儿。这样虽然混的差了，却不至于饿死。

这个朝代他也见过不少流民。什么家破人亡，人间惨剧？对于流民来说，他们还不算家破人亡吗？好容易逃难到富庶点的地方，官府稍微怠慢一点，晚一点施粥，便能饿死数百人。

本身已经耗尽体力了，又管顿饭去挖矿，去干活。单单在路上就已经倒下了不少人。再加上干活累死的，更加不计其数。

为何这个朝代土匪多，单单是因为天道不公吗？还是农民太苦了，劳累一年，种出的粮食扣完租子都不够自己饱腹。那还折腾什么，抢呗。起初有点良心，只抢贪官污吏，只抢那些土财主。

但是，杀过人之后，渐渐的底线便越来越低。

我是土匪啊，土匪就是要打家劫舍，干嘛还要挑人家？

我是土匪啊，我需要压寨夫人，老子没钱，老子可以抢啊！！！

中年妇女缓了口气，对洛蝶说道：“当年你爹可是个老好人，奈何朝廷那帮走狗不干人事，当年大辽谈判来，给赔款。钱都是向咱们老百姓收的。你爹没办法了才把你卖了。不然全家都得饿死。”

“割地赔款？”武大懵了一下，是啊，宋朝向来重武轻文，早在十年前就体现出国家弱势了。你有钱了军队却不强，不抢你丫抢谁。

“没割地，就是赔款。但是朝廷哭穷，都是征收的咱老百姓。那帮权贵财阀一分钱不出。”

“窝草，这你都知道！”

“哎，全城百姓都知道了！”

武大：“……”

他爹哭诉了半天，缓缓说道：“爹当年也是没有办法，再不然全家就饿死了。见到你还好好的，你爹死也瞑目了。”

可能是因为他爹的困境确实也没有办法，也可能是中年妇女的话给了她一个台阶。洛蝶已然没有了恨意，朝着他爹走了过去，握着他的手。

“爹，女儿也并不是记恨你，女儿成家以后才知道活着有多难，更别提你当年当家有多难，多亏武公子赎回了女儿，女儿这才逃离了青楼那肮脏的地方。”

说罢，洛蝶扑到她爹怀里，哭了起来。

这次的声音不再那么刺耳，她原谅她父亲了。其实他一直都原谅着她父亲的不易。只是抹不开面子，只是下不来台阶。

当初卖就卖了，突然生活好了，恰巧遇到当年的旧地，这不得不让她动了寻亲的念头。从她看见当初卖身的青楼那一刻起，她就一直闷闷不乐。她想求武大带她去寻她儿时的家，但是却张不开口。毕竟她只是个小妾，毕竟她的地位不高，毕竟她没资格要求武大什么。

但是，她知道武大心善，她知道武大知道后肯定会帮他。但是她真的爱着武大，自己并没有什么给予他，她并不想让武大认为她是一个只知道索取的女人。

凡事都有代价。万物的本质也是等价交换。包括后世的科学也证明了质量守恒。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却还会为你开一扇窗，相反也同样。

她害怕得到亲情后失去什么，害怕失去武大，害怕回到那暗无天日的丽春院，害怕再次失去如今的美好生活。

她活的比其他人更小心，从不轻易闹小脾气。有时候她觉得她不配，武大对她越好她越觉得自己配不上他。青楼的十余年经历，虽然让她成长了许多，却是她一生忘不掉抹不去的黑色历史，她怕着有朝一日因为出身被逐出家门。她相信武大不会，但他知道家里还有别的女人，她需要看别人脸色行事，因为她只是个妾。因为除了武大，她一无所有。因为她的出身比其他女人低了好几个档次。说是出尽风头的花魁，但是到了大户人家只能做妾，丈夫对自己好，那便是飞上枝头做凤凰。对她不好，那连个下人都不如。

她第一次见武大的时候便被他的说话方式所打动，他并没有嫌弃她，他也尊重她。她感觉武大是个好男人，是在那表演数年从没碰到过的好男人，因为她从武大的言语中，行动中，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尊重。所以，她沦陷了，自从见过武大之后便思念不止。如今得偿所愿像是做梦一般。她不想醒来，最好永远不要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