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第五节
第五节
假期一结束,我们立即动身回上海。戴蒙像一只过冬的蚂蚁在秋天,由于事务所仅他一人,便更加忙碌。大婶子三婶子说的事,一直压在我心头。我厌烦琐事,厌烦亲情给的负担,然而,叔叔们的疼爱,我没齿难忘,怎能忍心拒绝他们的请求呢。只是一直找不到时间向戴蒙提起。
终于等到元宵节后,一切恢复正常。趁戴蒙闲暇时,我找他商量了那件事。
为防止戴蒙烦感,我做足了功课,“我知道为难你了,但他们是我的亲人,我无法拒绝,大哥想在你父亲的公司里找个差事,如果你实在厌恶,也可以忽略我的话。”
“大哥可以做哪些工作?”他淡淡地问。
“财务,大学的专业,有一定的经验。”
“你知道的,提,”他歉疚地对我说,“我离开了父亲的公司,现在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所以,我的举荐大概起不了什么作用;我很抱歉。”
我拍拍他的肩,安慰他似的。
“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说。”我说,他示意我说下去,我接着说,“你必须得知道……我的亲人,知道你的背景,所以,或多或少都想从你身上捞到什么好处……”
“大婶子想让女儿跟着咱们上学,当然是在瑞士,还想移民;三婶子估计要把两个哥哥安插在你父亲的公司里……对于他们,也请你原谅。”
“这一点儿也不意外,”他显得司空见惯,一副成熟老成相,“总有些人打我的主意。”
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反驳道:“你如果不是我的丈夫,他们还不愿打你主意呢!”
“咱们不要吵架,我问问财务部门缺人不缺,如果他果真有诚意去,恐怕还要经过面试。”
“只好这样,我要表明我的立场,如果大哥不合格,不能看你的面子,我不想让人觉得嫁给你是赚了便宜。”
他突然就笑了,说:“恐怕是我赚便宜了吧,有这么个贤妻。”
大哥并不打算跳槽,三婶子恨铁不成钢,我倒是松了口气,这样戴蒙就不需要向父亲低头了。但大婶子依旧把堂妹出国的事情寄托在我俩身上,这让我头疼。新年就这般匆匆溜走,倒是丢给我一堆难题。
立春后,依旧寒冷,所谓春寒料峭。我被戴蒙逼迫着早起跑步,天气真是冷呀,哈出的气都是白的,似要结成冰晶子一般,他只穿一件羊绒衫,我套上羽绒服依旧抵挡不住严寒。
戴蒙去买滚烫的奶茶,我坐在公园长椅上捂着脸喘气,忽然,一阵呕吐,我以为是今天活动量过大,便没在意。戴蒙把奶茶塞进我手心里,一股暖意融掉了寒意成为淙淙细流,我忽感不适,又是一阵干呕。
“怎么回事?”他紧张地问。
“可能是跑太久,身子一时承受不了……”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呕吐,我忽然意识到,我是怀孕了,我把这个猜测告诉那位先生。
“真的吗?”
他跳起来,像一只俯冲的小鸟,“真的吗?真的吗?”
我还不敢断定,但女人的预感一向是我所倚重的,我笑吟吟地点点头。
“谢谢!谢谢!”他抱起我,兜了个圈儿,才小心翼翼放下。
去医院查了查,结果让人欣慰,我等了许久的孩子,终于露面了。做b超的时候,还只能看到一小点点黑块儿,戴蒙却说他看见了孩子,一定是男孩,我打趣他道:“你可以转行当医生了!”
他立即告诉莫纳夫人这个好消息,她希望我们能去瑞士安胎,那里气候宜人,环境比上海好,起初我是动了心的,有婆婆照顾我总归少些担忧,但戴蒙坚持反对,“孕妇哪能坐飞机!”
“我才怀孕几天呀!”我争辩着。
“不行,一切为了孩子。”他犯起牛脾气,任谁也劝不住,更何况,他如此珍爱这孩子,使我也多了几分谨慎。
他要告诉苏太太时,被我阻止了,我想过一段时间再通知她,不然她一定不辞劳苦地过来照顾我的,而我总以为,怀孕的前期,根本不需要特殊的照顾,还是把她还给苏先生去颐享天年吧。曼如把她在妇产科做医生的同学介绍给了我,医生叫鸣幽,从第三个月起,每隔两个星期要为我和胎儿体检一番,所以,戴蒙可真成了悠闲的准父亲。
孕妇享有各项权利。自然,家务活统统移到那位先生身上,还包括一日三餐,他本有烹饪的爱好,最近更是把手艺发挥到了极致,每天变着花样搭配膳食,保证既营养,又百吃不厌,我比从前更加频繁地夸赞他,感叹嫁对了人。他真是个爱孩子的人呀,我当真有些嫉妒腹中的胎儿了,若她是个女孩,我后半生岂不要在跟她争风吃醋中度过了?
白日里,戴蒙工作的时候,我独自去附近的公园散步,后来公园腻烦了,就去串街道,于是,新区这迷惑的街道被我摸得一清二楚。等戴蒙下班后,他还要逼着我四处散步,他说,“孩子从小就要培养他热爱大自然,亲近大自然,父母首先要以身作则,你不能总呆在屋里。”我百口莫辩。
有时候,曼如下班后会陪我,我们约在常去的咖啡店里,听她讲着咨询者离奇的情感故事,大肆讨论一番,偶尔,我们会逛婴儿用品店,一逛一整天,直到兴趣索然。她为我的孩子买了一整套床上用品,还有一套百科全书,当然,前提是我许诺将来给她孩子买更多。我俩财务分明,在钱财上,彼此不愿吃一点儿亏。也许这是真正的友谊长存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