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3章上山了
宋洋主动打听尹天姝，这里面的意思还不明白吗？他对她看上眼了，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事我和你说了，天姝姐骂我我也认了，你自已看着办。”他像霜打的茄子一样不说话，天灯的光闪烁，整整亮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宋洋父母急匆匆地起来看天灯情况，看了以后欣慰不已，连说老人家走得欣慰。
我和宋洋对视一眼，昨天晚上棺材板响的事一个字没敢提，清晨起来吃早饭，宋洋说膝盖都跪疼了，师姐打趣说他练得少，趁机磨炼磨炼，以后跪搓衣板的时候才不致于疼。
宋洋觉得话里有话，但当着大家伙的面没好意思多问，师姐冲我挑挑眉，压着嗓子说道：“昨天晚上顺利吗？”
“还行，除了，我过的阳差点惹祸。”我咬着牙，翻开我的手掌心，那掌心到现在还是红的呢：“隔空打牛，把那口气震出去了，不然非出乱子不可。”
师姐其实是随口问问，听我这么讲脸都煞白，狠狠地掐我一把，我也是无奈，当时看着舅爷爷就要不行，奶奶还没过来，就想替他拖点时间，哪晓得生这种事？
吃完早餐，出殡前道士们敲打乐器做法事，宋洋跟着他爷拿着油香绕土地祠环田野一周，沿途插放油香，爷爷说这叫送路灯，到时候亡人之魂可以所向无阻。
送葬时还有戏班子，我一说完，爷爷给了我一脚：“这叫唱夜歌子，唱的不是戏，是孝歌，也叫丧歌，五人起，最多不能超过十二人。”
这和我们北方大不相同，连唱孝曲儿还有讲究，其实那班子昨天晚上见过，每人大多有固定的拿手唱段，轮流替换，唱散歌、盘歌、对歌、叙事歌等，昨天晚上唱了大半宿。
昔时丧事大办者，先唱丧歌，再做道场，也有不做道场，专唱一夜丧歌者。如今做道场的少，唱孝歌子的多，一般唱一个半晚或两个半晚。
想不到这边还保持着这个传统，唱的曲儿比我们北方多多了，此时已经进入封殡阶段，道士做完法事，就要出门，看到抬棺材的把凳子踩翻，李哥说这和他们一样。
长凳打倒，棺材撒粮食念词，送至大门外，手持的净水泼掉，啪地一声把碗打碎，这称之为打煞，这时候才出门去了。
我们毕竟隔了几代，不算近亲，就跟在送葬队伍的后面，走着走着，我发现身边始终跟着一个老头儿，胡子花白，步伐还算快，竟然能和我的速度差不多，看他穿着黑衣，面色肃穆，我不禁问道：“您看着眼生，也是亲戚？”
那老头蓄着花白胡子，面容在胡子的掩盖下有些憔悴，眼角微红，他盯着前面送葬的阿律，若有所思：“那不是宋苑，他们怎么认不出来呢。”
我心里吃了一惊，惊愕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这老头又说道：“刚才的碗砸得不够碎，老宋这一路上得好走啊，他要是知道她不是宋苑，黄泉路上也不会甘心的。”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应对才好，爷爷快步走过来，低声说道：“木已成舟，大哥弥留之际把她当成宋苑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你也晓得她不是？”这老头指着脑袋：“她那里有颗痣。”
爷爷苦笑了一下，做过几年夫妻，生过孩子，哪里会不知道，这老头就幽幽地说道：“不知道你们搞什么鬼，但你是老宋的妹夫，这个总没错吧？”
“这个没错的。”爷爷恭敬地说道：“您和大哥是什么关系，对宋苑也这么清楚。”
老头幽幽地看了爷爷一眼，默默地说道：“当年宋苑是要和我结婚的，结果她跑了，一去不回，我是对她有情谊的，所以我不会认错。”
爷爷一震，默默地拱了拱手，这老爷子笑笑，两人倒挺和谐，我和师姐对视一眼，不说话了，那老头喃喃念道：“那宋苑现在在哪呢？你不会主动带个假的来。”
爷爷迟疑了一下，缓缓地说道：“她在草原上失踪，生死不明，已经有几十年了。”
那老头叹口气：“她一生爱自由，觉得当个土夫子挺好的，到最后，一定是在寻找地下秘密的过程中失踪的吧，这对她来说不失为一种最好的结局。”
“我信她没死，会找到的。”爷爷叹了口气，两人彼此看着，我都觉得有种晚来知己的感觉，那老头淡淡地一笑，也不再说什么了。
这老者全身上下透着大彻大悟的感觉，好像看空了一切，宋洋之前和我说过，家里给奶奶说了一门亲事，她不肯才出走，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看到这位，不难想到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俊才一名，奶奶的眼光得有多高，才看不上他，不会是因为失忆才看上我爷爷吧？
我瞧着爷爷，爷爷的背已经佝偻，我心时一阵酸楚，此时我们在上山的路上，前方的哭声阵阵，阿律走在其中，跟在宋洋的父母身后，披着一身孝服，大概是想到了奶奶，她的神情哀伤，眼泪缓缓地落下，看到她这个样子，我心里也不太好受。
比起我们，她对奶奶的感情更不一般，毕竟是奶奶把她带到外面的世界，就像唐三成对七邪的重要性一样。
这上山之时是最重要的，其实上山只是一个说法，就是送葬的别称，又称为执引或执拂，上山之时也是要小心为上，棺材不能落地的规矩是一样的。
李哥是行家，一直盯着前面的动静，刘赤脚打趣他是不是想冲过去帮忙抬棺材，李哥笑道：“刘赤脚，平时你打趣我可以，今天就不要了吧，这场合不适合。”
刘赤脚笑笑，连连点头，又说道：“这全国各地一个样，送走亡人都是要哭的，杨哥，咱们送走你大哥后，后面怎么办？”
这才说到正题上了，我也看着爷爷，如今阿律把一切都交代了，我肯定是要回鹏城找乌云的，问问那草原的事，他不是黄金家族后人么。
“这事还是交给年轻人吧，我这身体千疮百孔，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了。”爷爷拍着我的肩膀道：“我要回去等她，万一她找到回家的路，回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