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游戏玩家
叶山河摇头：“我可是事先约定，徐庶进曹营，只看不说。”何自全温和地坚持说：“叶总您也是合伙人之一，说说吧。您的意见对我，和我的伙伴都很重要。”
叶山河双眉一挑，沉吟着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的意见就是：听你们的。”
众人一怔，都微笑起来，何自全用食指点点叶山河，摇摇头。
叶山河看看蒋中，起身对众人点点头：“打个电话。”
出了会议室，刚刚走进洗手间，蒋中就跟了进来，没有说话先叹了口气。
叶山河淡淡地问：“没谈好？”
蒋中迟疑着：“我感觉何总在拖延。”
叶山河心中赞了一声，能够下围棋的人，果然不笨。刚才叶山河实际上是听了一会他们的谈判，蒋中从根本来说，还是一个技术男，所以他不适应这种兜兜转转的谈判，几下就给何自全套出了底牌，但是蒋中按照自己的判断守住条件，绝不改变，这又是他的另类优势，所谓蛮人蛮技，然后叶山河才放心地去想自己的事，现在蒋中敏感到了对方的拖延，那是什么意思呢？
“何总知道我要参加吗？”
“当然。我事先有传真。本来是想让康运参加的，但他哪比得上你有份量。”
这种谈判双方名单肯定是需要事先确定的，叶山河只是想再确认一下。
蒋中的公司不比叶山河，也不比暴雪公司，部门相当的少，行政管理人员几乎都是几个创始人兼职，自然没有手段圆滑的公关人才，这可能是蒋中会让康运这样的年轻人参与的原因，这也是叶山河答应来参加这个不尴不尬谈判的原因。现在看来，可能正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让这次谈判出现了某种变数，虽然，目前看来，还说不清楚是好是不好。
叶山河洗手，抽纸擦干，转身欲走，蒋中抢上一步拦住他：“叶……哥，你……”
叶山河停下，看着他，不说话。
蒋中焦急地问：“哥你这就走？你得给我拿个主意啊。”
叶山河缓缓地说：“我说过了，这事由你全权决定。我像是说话不算数的人吗？”
蒋中双手握拳抖动：“不是，这是……”
叶山河温地说：“走吧，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
当先而行。蒋中迟疑一下，无奈地紧跟而上，满脸沮丧。
会议室四人看着他们走进来，技术总监如释重负，站起来，何自全三人也跟着站起来，蒋中上前看着三人，憋出一句：“晚上，请……你们想吃什么？我叫人订座。”
何自全伸出手来：“谢谢蒋总，心意领了。我们先回酒店，等会要跟总部联系。”
蒋中嗫嚅着，叶山河伸出手接着何自全：“辛苦何总。”
刘丽莉从旁边伸出手来：“叶总。“
叶山河握住她的手，只觉得又冷又溜，跟她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完全不符，克制住内心的吃惊，微笑着说：“刘总。“
“再见。”
“再见。”
“在线人数是一个重要的指标，人多，才玩着热闹。好比吃饭，大部分的人都喜欢往生意好的堂子凑。但为公司提供利润的，很大一部分来自很小一部分，我们把他们称为‘人民币玩家’。”
“他们一般都是现实生活中的成功者，或者家里有钱，平时颐指气使惯了，玩游戏也是霸道凌人，容不得被人欺负，这就需要你的游戏id级别高，装备好，要达到这两点，普通来说，需要靠投入时间，升级打怪，再加上机灵和运气，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条路，砸钱。这条路就是专门为这些人民币玩家设定的。”
“他们花钱请人练级，花钱买最霸道的装备，只为在战斗中碾压对手，我们经常接待这样的玩家，直接到公司来要买最高级的装备，有的甚至要求是绝版，目的是不许别的玩家也有。叶总你不玩游戏，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情。你下围棋，其实也差不多，比如会员，就是一个最基本的装备。你有会员，可以进行形势判断，可以去任意服务器任何对局室，不是会员你就不能。”
“这跟虚拟不虚拟没有什么差别，快感都是一样，都是一种心理满足。好比同样吃一顿饭，在小餐馆和五星酒店，实际上没有本质的区别，但有钱人享受食物的同时，还享受一种服务。”
“是的，我们也是服务行业。我们的市场部就是整天研究如何让玩家花钱，其实所有的商业营销都可以应用在网游上。”
“比如针对人民币玩家，我们开通24小时服务专线电话，随时在线伺候，他打怪杀人的时候，甚至会安排一个隐形的管理帐号跟随，如果对手太强，就悄悄地出手帮他消灭，怕他丧气不玩了。有时候又要反过来，对一些个性强的玩家，专门安排帐号激怒他们，就像……攥住他们脑中的睾丸，刺激他们泄愤和散财。比如有个杀人赌局黑屋子，进屋对杀一次一百块，如果杀一晚，可以让玩家花掉好几十万。”
“这就是陈首富为什么会成为陈首富的原因。不可思议吧？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人民币玩家心里想的，你如何能够体会呢？但肯定有一点是，网游里砸钱烧钱，几千几万几十万的围观者，这种满足感是无可替代的，比你在酒吧里寂寞地开瓶假接菲更爽吧？”
“都是花钱，这几十万得到的快感和满足比穿阿尼玛无人赏识更有意思吧？网游里一身顶级的装备，走在哪都有无数的id膜拜赞叹，你生活中戴块名表开个名车，不也是为了追求这种效果吗？”
“当然，烧钱的并不都是大款，一般的玩家，只要上瘾，也有卖房卖车，倾家荡产的……”
“等等。”叶山河打断康运滔滔吹嘘，“听起来像是谋财害命一样。”
“叶总，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康运不屑地一哂，“我们强迫了没有？这是你情我愿。比如吸烟一样，又好比……，你小时候看武侠小说吧？那时候哪个家长不说这种小说影响了学生成绩，扭着教育局要求禁止武侠小说，言情小说。”
叶山河无言，怔了半晌，才坚持说：“道理是这样，但这里面有一个度。好比吸烟与鸦片的区别，上瘾的程度不同，对人的影响程度也不同。“
康运呵呵一笑，学着叶山河的样子：“道理是这样，但这里面有一个度，那就是既然国家相关部门没有明令禁止，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进行操作。”
叶山河哑然失笑，蒋中喝斥：“开除！在叶总面前没大没小的。”
“说得很有道理啊，我大开眼界，了解了不少你们这个行业，受益良多，果然三人行，必有我师。”叶山河竖起大拇指，“谁说现实的需要就一定比精神的需要真诚，更加高尚，更有必要，更有价值？买房子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一种心理需要，网游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一种刚需要，向小康老师学习，向小康老师致敬。”
何自全一行离开后，叶山河故意向蒋中他们询问一些关于网游的基础知识，并且有意向这方面引导，想听听他们关于这一点的看法。但是抢先发言的康运让他震惊，现在蒋中虽然在批评，但是批评的重点在“没大没小”，而不是“胡言乱语”，这种下意识的用词反而能够表明蒋中的真实思想。当然，他从事这个行业的时候，就肯定已经说服了自己，或者说已经认同这种行业规则。叶山河不禁反问自己：思想是不是有些保守了？
他首先承认康运的说法有道理，既然法律没有禁止，那么，做为一个商人，首先不应该从道德层面去探讨，他不禁想到陈哲光那个著名的“非禁即入”提法，又想到段万年说过，商人是五蠢之一，经商就是抢钱，本身就是不道德的行为，带有原罪，所以自己出发点就不对，进而对网游的看法有失偏颇，对这个行业存在着误解。
所以，他一开始就决定不参与不过问只投资的策略，是正确的。
“叶哥，咱们言归正传好不？你倒是说说啊，现在人都走了，没什么顾忌了吧？”蒋中一直在旁边烦躁地看着他们说话，不时恼怒地瞪康运，可是康运说得兴起，根本就不管他的老板，现在看他们告一段落，迫不及待地问。
叶山河摇摇头，叹气：“蒋总，我已经说过了，那我就再说一次吧。我的意见是，任何事，都交给专家。这个行业，你是专家，我必须尊重你。他们愿意来蜀都，愿意跟你谈判，愿意签订这个合约，也正是因为有你。他们要跟专家合作，而不仅仅是因为资本的原因。”
蒋中不服地说：“我看未必。你不投，我们就拿不下这个项目。我看刚才，何总和刘总似乎都很看重你。”
“我不投，有的是人想投。”叶山河温和地说，“这个世界每时每刻数以万亿的游资在寻找投资机会，你不找我，随便开个口，就在这座城市，不说蜂拥而上，也是资本盈门。有了好的项目，相当于树了招兵旗，不愁没有吃粮的人。”
蒋中迷惑地看着他，怔了半晌，才说：“叶总，听起来这话倒该是我来说才对吧？”
“谁说都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