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殊途
商府。
商沐风的书房一向素雅,今日多了两个姑娘,却好像平添了许多热闹气息。
自打林悠在承乾殿前长跪的消息传出来,淳于婉就一直很是担心,可她不好在那种情况下入宫,因而直到这会才得已见面,这一来,自然便极关心林悠,左问右问好像还觉得不够似的,又怕林悠的伤不舒服,还将自己习武时用的秘药拿出来分享。
商沐风为两个姑娘倒了茶,在他们对面坐下。
“殿下托燕远转告的事,微臣已了解过了。严大人在办案上一向一丝不苟,殿下可放心,待有了结果,微臣定及时传信。”
近来的事情太多,林悠倒是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她点点头,应道:“我自然相信严大人,只是闻沛那人我了解,并不是个多有能力的人,他背后一定得了什么人指点,烦请商大人能提醒严大人多加小心。”
“公主放心,此事也许与之前被抓的胡狄商队有所联系,微臣与严大人都会谨慎提防。”
只有淳于婉不太清楚这事,看着两人,有些不解:“你们在说什么事啊?怎么还与胡狄商队有关?”
说到这个,林悠便顺着话陈明了今日来意。
“我这倒还真有件事与之前的五行谷有关。”
“公主殿下请讲。”
林悠便道:“如今燕远虽然出征,但咱们都知道,是因为皇城前百姓施压,那些老大人再行阻拦,便是要与京城的百姓对着干,悠悠众口他们堵不住,这才不得不顺从了父皇,让燕远破了规矩。”
“可不知商大人和婉儿还记不记得,就在前两天,整个坊市之中还是燕远意图谋反这样的说法甚嚣尘上。我相信商大人不会认为这都是意外、都是巧合。”
淳于婉重重点头:“我当时就觉得这流言太过荒谬,这才想着赶紧告诉你,我们一起想办法,如今想想,哪有无端出来这么恶毒的猜测,必是有什么人推波助澜!”
商沐风不免想起此前与司空珩所聊到的那些,倒是与今日林悠所说不谋而合。
“公主觉得,流言与被抓的胡狄商队有关?”商沐风问道。
林悠摇了摇头:“有关,但不是完全有关,罗向全对于五行谷的事并不完全知情,而罗家倒台之后,京城还能传出那般不利于燕远的流言,可见除了曾经的定国公府,还有我们从前不曾注意到的人,在阻拦大乾军士出征。”
“所以公主是想……”商沐风若有所感。
林悠点点头:“我不在朝堂,无法将这件事查到底,所以想请托商大人,揪出那只想要搅乱大乾的真正黑手。”
从设计五行谷欲令他们葬身其中,甚至想把事情都甩到司空珩的身上;到利用燕远的驸马身份大做文章,屡屡阻拦北军出征;再到前世,明明六年间胡狄都不曾进入望月关,偏偏燕远棺椁甫一回京,国门便被攻破。
林悠已经再清楚不过了,那隐藏在背后的,她两世都还不曾发现的人,正待浮出水面,甚至也许,能告诉她前世的真相。
“公主放心,事关代州和整个北疆安宁,微臣义不容辞。”商沐风郑重地说道。
*
出征的大军终于可以北上,整个京中似乎都弥漫开令人激动的气息。
四年前与胡狄一战,大乾虽胜,可燕老将军以身殉国,却也成为许多百姓心中的隐痛。
如今大仇得报的机会就在眼前,关于北地的消息,甚至成了比往常的江湖故事还受人欢迎的存在。
遑论大的小的茶馆酒肆,但凡有说书先生的,哪个不说上几段“代州风云”?
朝野上下备战气息浓烈,好像人人都要上疆场了似的,关于代州和望月关的折子,雪片一样飞到乾嘉帝的面前。
不过就这样,也还是有例外。
众人关心的是代州紧张的局势和近在眼前的战争,而顾毓秀关心的是她的儿子和她的侄女之间悬而未决的婚事。
“母妃我说过了,我是不会娶顾萱表妹的。”连一向温和有礼的林谚这次也真的有些生气了。
为了代州的事,六部官员忙上忙下,两天都没好好睡几个时辰,可偏是这时候,他的母妃竟以身体不适将他叫了回来,实则却是为了见顾萱一面。
林谚觉得荒唐极了。
上次他向林谦问了法子,之后便已同顾萱明明白白地说了一回。
他从小到大只当顾萱是妹妹,待她好也是因将她当作妹妹,才以兄长自处,林谦说他得说清楚,他就清清楚楚说了个明白,甚至顾萱都因此哭了他也狠下心来没有再做任何会让她误会的事。
可就是到了这个地步,他的母妃竟然还想着在宫里找机会让他和顾萱见面。
现在刚把顾萱送走,若非他今日真的发了脾气,只怕这顾萱都送不出濯玉宫。
顾毓秀心里的气也不小:“你怎么就不明白?你都到了成家的年纪,本宫作为你的生母,为你相看难道错了吗?萱儿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人品样貌哪里差了?有了你舅舅的支持,便是你想有一番事业,难道不是该更容易吗?”
“母妃!”林谚急得声音都比平日大了不少:“我身为皇子,该自己努力去做事,而不是想着靠谁。顾萱表妹自然好,可正因她好,我才不能耽搁她。”
“这哪里是耽搁?她嫁给你,自然就是皇子妃,这是她的荣幸……”
“母妃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对顾萱表妹并无男女之情,若是真娶了她,才是让她一辈子都毁在了我手里。”
“你是皇子,皇子还要什么男女之情!”顾毓秀厉声打断林谚的话。
林谚愣住了。
他印象中的母妃,一向是温柔的,便是偶尔发脾气,也都有原因,责罚下人虽重了些,可管着濯玉宫上上下下也没出过什么大差错。
可正是这样的母妃,竟然说他不配有男女之情。
林谚并非耽于感情之人,他二十年跟在父皇身边,多少沾染了那帝王的脾性,也正因如此,才直到这时候都没有动心的姑娘。
他满脑子想的是怎么为父皇分忧,怎么让大乾的百姓过得更好,可这不意味着,他就要连日后的感情也要放弃。
奉贤殿读书时,他跟着弟弟妹妹们,也偷偷看过些人间风月的诗词,他不动心思,可并非他不明白那样的感情。
“母妃,原来竟是这样想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