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这棵树成精了

这棵树成精了

宁辉宫中，公孙树下，人与非人皆屏气凝神。

那株传说活了五千年以上，比之北晟国的历史还要久远的公孙树，在司乔低念了几句话之后，树干抖动。

哗啦啦的叶子如同拍响的巴掌，一开始杂乱无章，后来逐渐找到了节拍，整齐划一地鼓着掌。

“主人…主人…”那节奏似乎在唱。

再往后，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天上开始往下落叶子。

金黄色的扇子一样的叶片扑簌簌地飞旋，有些坠在地上，有些落在人的肩膀。不过一会儿便堆积成厚厚的一层。

乌鸦似乎也被这番景象惊呆了，从玄猫的身上跳下来，在银杏叶上打了个舒适又狼狈的滚。而玄猫撑着一双碧色的眼眸出了片刻的神，之后看向殿阶之上。

那里有一个梳着总角小辫的女孩子，惊奇地看着这一幕，惊奇过后便是雀跃，她兴奋地拍着手叫于秀于文一起来看。

玄猫的胡子翘了翘，眼神明显柔和下来。

“啊呀呀。”当地上的叶子将人足埋没时，玄天镜突然叫嚷，“不得了，这棵树成精了…不过，主人啊，你说它应该是个树精还是针精？”

话音未落，咔嚓一声巨响，数道暗影从天而降，司乔下意识地飞闪开来，玄兽们也做鸟兽散。

等到躲到安全地界，回头一瞧，那些暗影乃是一些粗细不均的树杈。

这公孙树不但开始往下凋叶子，连树枝也开始脱落了。

众人目瞪口呆。而这种情形持续了大约一炷香的情形。

宁辉宫的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成了一座小山。

小山于殿堂楼阁之间灰土鎏金，美轮美奂。而那公孙树的树干变成了一株光溜溜的，从上到下无

一处赘物的木柱子，这柱子黑铁一般，浑圆的柱身，十几人方能合抱，底插入地，高耸入云，远远看去，威武雄浑。

司乔一直在默默地观看，这时她伸出手臂，璀璨羽光自她的手心辐出，笼罩向那座光彩流溢的小山。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那枝叶垒成的山便如漏了气般缩小下去。

一直缩，一直小，且在缩小的过程中，金黄与灰黑相互融合。

最终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小捧颗粒状的东西，散发着扑鼻的香气。

玄猫瞪大了眼睛，情不自禁地抽了抽鼻子，率先跑了过去，凑上嘴巴闻了一闻，顿时龇牙咧嘴，晶亮的口水溢出来一串。

它回过头来，冲司乔眼巴巴地望，一改素来高傲的模样。

司乔冲它点了点头。

玄猫兴奋地嗷呜嗷呜大口吃起来。

“主人真偏心。”玄鱼扁了嘴巴，“怎就只变作了猫食，我也想吃。”

“切。你又没大伤元气。”玄虫道，“十个指头皆连心，主人肯定是先顾最弱的那个，不过说起来，这古银杏的确大补啊，且是主人的绣花针所化，那针是灵土所化，才有诛杀龙虎的功力，最最关键的是，它浸润了白虎万年来的精血…大补啊，大补。”

玄虫说话的时候，玄猫已经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所有的粮，它喵了一声，像是呜咽，也像是在笑。

然后它就地一个咕噜，出现在人们面前的，已不再是那个毛茸茸的通体乌黑的畜类。

少年的身躯稚嫩却也强壮，玄猫从地上爬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摸了摸面皮，光滑温润，摸了摸五官，每一个都完好，是人的模样，而非猫的。

这一次，它拥有了自己的脸，可以完全化形，不再需要槑槑所捏的人皮面具。

他转过头来，是一个极为清秀的男孩子，即便是做女儿装扮，也一点都不违和。除了眼中偶尔会闪现的碧色光芒，与凡人别无二致。

“主人。”他向司乔跪下去，五体投地，这一次，是真心实意的，再无半点勉强和委屈。

“谢谢你。”

司乔轻轻笑了笑。

她懂他集蕴在心里的潜台词，无论是从前的还是现在的。

他虽然是她收服的玄兽，但对于她心里一直有怨。

在数万年之前，其实是他心爱的人儿先遇到的司乔，当时那个娇俏的小师妹，乍出藩篱，在人间各种撒欢，捉弄一些凡人，做了不少糊涂事，正巧为在凡间云游闲逛的司乔所遇。

司乔教训了不知天高地厚的顽皮女孩，她便为司乔的法力和美貌所折服，甘心追随在司乔的麾下，一起闯荡天涯。

玄猫作为师兄知道之后，为时已晚，无可挽回。他放心不下，只好暂且随着师妹一道，只当陪她胡闹一阵子，待小师妹玩耍够了，过足了瘾，也就回去了。

而如此歪打正着，没多久他们的师门被对头施下诡计，灭了满门。他们两个逃过生死之劫。不可谓不幸运。

然而玄猫作为大弟子，是师门的顶梁支柱，因为错过了参与那场死地决斗，与师门共存亡，而心中一直有结和愧。

即便是后来，千年之后，玄猫成了司乔手下赫赫有名的几大兽将之一，他暗暗地去找仇家清算，手刃了血海深仇之人，这遗憾也一直存在。

对于司乔，他的心情便格外地复杂。

直到现在，他可以完全脱离兽形。在过去他法力最为高强之际，也不曾真的褪去脸上的某些猫的痕迹。

“喵喵？”林笑儿惊喜地跳起来，远远地叫着他，“是你吗？是你吗？”

玄猫对着司乔再一次叩首，之后起身，跑向林笑儿。

而在这时，那株光溜溜的公孙树微微地晃动起来。

随着它的晃动，众人脚下的土地缓缓裂出纵横交错纹路，由细到粗，四周的亭台楼阁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