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暮钟起 - 甘为公主裙下臣 - 庄生公子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42章 、暮钟起

乐成二年,四月二十六。

圣旨下达长公主府,允长公主与驸马穆钧和离。李映柔接旨后,穆钧旋即就被宫中派来的人带走了,连句话都没有让两人说。

湛蓝天际薄云似烟,随着风儿缓缓飘移,院中花枝摇曳,倾洒一地绯色芬芳。

李映柔站在空荡荡的院中,凝着那扇垂花门,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肉中。

自打送来凤冠后,李韶每日都会来府邸陪她说话,美其名曰培养感情。她每天都在苦口婆心的劝说,然而就像对牛弹琴,李韶对她的话从不争辩,只是选择性的听,这种装聋作哑的态度简直让她抓狂。

就在昨天,她没有忍住,对着李韶大发脾气,那张温雅的脸烙上了她的五指印。

今天和离旨意就下来了,李韶明面上对她纵容宽宥,实则步步紧逼。她就像是一尾离了水的鱼,虽然被庇护在滩涂上,然而水太浅,让她就快要窒息。

真如晏棠所说,根基渐稳的天子渐渐露出了潜藏的獠牙。

靳明阳一案牵扯官员数万人,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刚准备收尾,李韶就成立了东缉事场厂,调走了锦衣卫大量骨干,访谋逆妖言大奸恶等,与锦衣卫平起平坐。不仅如此,厂衙还被安排到朝廷各个衙门,监视百官言行,一时间人心惶惶。

而这东厂督公,正是御前红人,梁郁中。

晏尚同来到锦衣卫都指挥使司时,晏棠正坐在衙门中,悠闲的调.教着笼中一只八哥。

这几日朝里给他分派的公事太多,他忙得不可开交,也没顾得上李映柔,想着她怕是要生气了,只能让孟烁去找些稀罕玩意儿哄她。

晏棠对八哥吹了声口哨,八哥在笼子里跳跃几下,终于学出了那句话:“柔柔万福,柔柔万福。”

“聪明。”

晏棠对它笑笑,提着笼子想要将它挂在外面回廊下,抬眸就见一身绯色官袍的晏尚同火急火燎的走过来。

晏尚同手指着他,忿忿又无奈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捣鼓鸟呢?刀都快驾你脖子上了,祖宗!”

“哪有这么悬乎。”晏棠一派淡然,将鎏金鸟笼挂在了廊下有半面太阳的地方。东厂的成立虽然让他惊讶,但也在意料之中,挡在天子面前最大阻碍除去了,肯定要制衡锦衣卫这把利刃。轻而易举牵连数万人的衙门,任谁都会为之恐慌,生怕权势凌驾在天子之上。

联想到之前在别院附近意外失踪的探子,这东厂八成早已有了雏形。

晏棠暗自笑笑,心道天子厚积薄发,委实妙哉。

晏尚同见儿子吊儿郎当,难得训斥他几句:“晏棠,即便是陛下并非是针对你,但日后你们要跟东厂打交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你不能掉以轻心。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日后行事一定要谨慎再谨慎,收收你那性子,听懂了吗?”

“知道了。”晏棠淡淡应着,拂去蟒袍上的一缕灰土,暖晖在他身上镀起朦胧温隽的光华,乌纱帽下的容颜显得更是清俊。

他侧目看向父亲,“听说你昨日去了刑部大牢?”

晏尚同点头,与他并肩而站,看向被屋檐分割的天际,“饶是靳明阳作恶多端,但同朝那么多年,我也得去送送他。”

自打靳明阳被转往刑部,晏棠再也没见过他,问道:“他有说些什么吗?”

晏尚同不说话了,半阖起的眼眸聚满锋芒。

靳明阳说,淮党散了,下个就轮到非淮了。

如今看天子的行径,倘若非淮一手遮天,怕是真要沦为阶下囚了。晏尚同心头笃定,解散非淮、共回朝堂才是当务之急。

一阵和风拂过,扑面都是繁花的香气。晏尚同回过神来,轻拍晏棠的肩膀,“他能说什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我共勉吧。”

“柔柔万福,柔柔万福。”

廊下八哥叫的欢愉,晏尚同却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向晏棠,“柔柔?不会是长公主殿下吧?”

这数月谣言漫天,说锦衣卫指挥使跟长公主私下交好,已成她的入幕之宾。传到晏尚同耳中时,他并未在意,如今听了这鸟语,不由正视起来。

在他惊诧的注视下,晏棠并未掩饰,只道:“这鸟是送给长公主的。”

“你……”晏尚同遽然冷下脸,“长公主和离,不是你挑唆的吧?”

挑唆。

晏棠在心里默念,没回话,兀自回到衙门里。

晏尚同不放心,跟进来嘱咐:“爹不管你的私事,但你要把握好分寸。陛下对长公主情谊匪浅,若他不属意你,你不要在太岁头上动土。”

言外之意,下任驸马让谁当,乃是天子决定,不能去争抢。

晏棠难以苟同,沉寂眸中微掠寒意,他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像前世那样,全托脱出:“爹,你有所不知,我与柔柔已经错过太多,这一次,不管如何我都要跟她在一起。”

阳光自窗棂射入,他脸上半明半黯,忽然说了句大逆不道的话:“即便是天子为驸马,我也不会放手。”

晏尚同气得吹胡子瞪眼:“休得胡言乱语!”

他知道儿子的脾性,执拗起来八匹马都拉不回,还要劝上几句,却被晏棠推出了衙门,“爹,赶紧忙你的去吧,我还有一堆公事要处理,恕不奉陪了。”

与此同时,李映柔正走在刑部大牢昏暗的甬道里,手拎檀木匣子,一步一步,如坠千金。

到了最里面那间牢房,靳明阳正盘腿坐在草席上,混沌的眼睛没有焦距似的,紧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哗啦啦的锁链声响起,他木讷抬头,见到柔情绰约的女人时,整个人变得神采飞扬。

他起身,沾满灰土的双手往囚服上重重一搓,局促道:“殿下,你怎么来了。”

李映柔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走进牢房,将檀木匣子放在桌上,又将里面的臻品菜肴逐一摆出,还有一个青玉酒壶。

靳明阳见此架势,心道这顿怕是上路饭了,他释然笑笑,没有半分畏惧。

布置好一次,李映柔回身看他,声线如常,听不出半点波澜:“为你求个体面的死法,我算尽力了。”

“好,女儿有孝心。”靳明阳笑容欲浓,兀自坐在方桌前,拿起箸筷夹了几口菜,喃喃道:“女儿就要当皇后了,爹为你高兴。”

李映柔一怔,“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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