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快刀斩乱麻
一直以来，平凡都以为姬家和别的那些沿续了千百年的大家族不同，这个家族更讲人情，但是现在他才知道，那只是表面上的，实则这个家族比其他的家族更加残酷，更加铁血，这个家族不仅仅对敌人冷酷和铁血，对待自己同样的无情和残忍。有压力才有动力，有了动力才有活力。为了让整个家族保持活力，这个家族竟然选择了一条常人所不能的道路，他们在完全有能力有资格有条件推翻帝国皇帝称帝的情况下，竟然选择了退一步。
退一步海阔天空，这话说是好说，但是做起来太难了，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人能够真正的做到呢？要知道，退这一步的代价可是相当巨大的，巨大到退这一步很可能就会永远的退出历史的舞台了，但是姬家做到了，毅然决然的退了这一步。
看着平凡，姬昂眼神近乎冷漠地说道：“一直以来，紫金世家给人的感觉，都是紧紧团结在以卡洛斯家族为核心的皇权周围，是皇室最为信任的世袭豪门，波顿帝国的支柱之一，受人爱戴的忠贞节烈的人臣表率，但是又有谁知道,这一切，是用了无数家族子弟的血和泪换来的。你知道姬家为什么向来都是单传，很少有别的兄弟姐妹吗？这一切并不是仅仅是因为我们体内的凤凰血脉让我们很难繁衍后代，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为了姬家不被分裂，不给皇族利用一支消灭另一支的机会。但是你的出现，却改变了这一切。”
“所以为了家族的稳定和繁荣，你们就选择了要干掉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要不是因为我的存在，恐怕你们连九九都会秘密的解决掉吧？还有现在，我的母亲又怀孕了，虽然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孽，但是显然你打算让我的母亲来承担这个后果，所以你就在她的食物之中下了毒，想要把她和那个胎儿一起毒死，呵呵，真是可笑啊，我一直以为那毒是你的另外一位夫人下的，想来这也在你的算计之中吧？”平凡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越来越无情。
姬昂正色道：“不错！如果不是你一直在保护着你的母亲和九九，她们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之上了。”说着他的神色猛然转厉，咬牙切齿地道：“这一切都是你逼的，如果不是你的层层保护，我也许只会杀掉我那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但是现在我根本就无法做到这一点，所以只好把你的母亲和那个孩子一起杀掉！”
随之他好像力气用尽了一般，整个人软在椅子上说道：“亲手杀死我的孩子和妻子，你知道这对我是多么残忍吗？但是为了这个家族的延续，我必须要这么做，这是我做为姬家一份子的责任！”
呵呵地一阵轻笑，平凡邪邪地说道：“从家族的大义上来说，你做的确实没有错，我非常能够理解，但是站在一个儿子，一个兄长的角度上，我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这个家族为了整体的利益想要牺牲‘我’的话，那么我不会像姬家历史上的那些个‘我’一样为家族放弃自己，我没有那么高尚，没有那么伟大，我只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如果‘我’死了，‘我’的父母兄弟也都死了，那么这个家族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即然她对我没有任何意义，那么在让我选择的时候，我会选择让这个家族完蛋，而不是让‘我’去死！”
姬昂听完脸上杀气连现，森然说道：“你身上流淌着姬家的血，当姬家需要的时候，你有责任，有义务为了大我而牺牲小我！”
平凡哈哈大笑：“笑话！就凭我身上有一半的血脉来源于姬家，我就要为这个家族去死吗？这个家族给过我什么好处吗？她即没有生我也没有养我，甚至没有一文钱投资在我身上，我为什么要为她去牺牲？父亲大人，难道您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叫‘我很爱国，但是国不爱我，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没有必要去单相思了。’我觉着这话用在姬家这里也同样的非常有道理！”
姬昂再次重重的发出了一声叹息，这已经不知道是他今天第几次长叹了，他现在才发现，自己这个儿子不仅仅能耐比自己要大，甚至口才都比自己要好，本来自己是想要作通他的思想工作，让他为了这个家族作出某些牺牲来的，但是现在自己好像反而被他说通了，从心底对这个家族生出一种厌恶的情绪来，恨不能甩手把这个家族放弃了就算了。
这时平凡呵呵冷笑道：“其实啊，人都是自私的，你不用把自己，把那些牺牲了别人的历代家主们说的那么伟大，如果你们真那么伟大的话，为什么不选择自己为家族去牺牲反而要求别人去死呢？就拿现在来说，你完全可以先杀掉姬楚然后再自杀把我留下，你应该很清楚，以我的能力，绝对会让姬家比过去更加强大，更加让人不敢仰视，用你们两个人的命换我和我的母亲、妹妹还有那未出生的弟弟五个人的命，这个买卖不是很划算吗？可是我敢确定以及肯定，你一定没这么想过！”
看着儿子那轻蔑的笑容和深邃的目光，姬昂不由自主的缩了一下身体，如平凡所说，人都是自私的，他从来也没有想到过要牺牲自己来成全别人。但是那种愧疚的感觉只是在心头一闪，立刻便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消除这种感觉的理由——平凡毕竟是小妾生的，又没在自己身边长大，和自己的感情并不深，自己完全没有必要为了这么一个贱种而牺牲自己的有用之身！
良久……
又良久……
平凡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看着几乎瞬间苍老了十岁的姬昂，平凡的神态愈发的冷漠了，他低声问道：“父亲大人，你可不可以诚实的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希望真的能够您所说的那样，我们今天开诚布公的谈上一次。”
“你……问吧……”姬昂的声音透着无力和苍白，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这三个字给抽干了。
平凡在一瞬间又恢复了原来的那种古井无波的样子，声音淡然的问道：“那个所谓的狩猎者就是姬家的暗中势力吧？冥神的左右手是不是就是祖父和祖母，您……”
没等平凡说完，姬昂把手一摆道：“狩猎者是姬家的暗中势力这没错，但是你的祖父、祖母并不是冥神的左手和右手，冥神的左手和冥神的右手另有其人，他们比你的祖父、祖母更厉害，具体是什么人恐怕除了那位狩猎者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而我，并不是狩猎者中的一员。”
虽然平凡早就隐隐猜到了那个所谓的狩猎者组织就是姬家隐藏在背后的势力，是为姬家处治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的，但是当从自己这个便宜老子嘴里听到结果的时候还是一阵失神，不过他只是有些无语，内心深处并没有丝毫的愤怒和怨恨，他比谁都要清楚，对于姬家这们的高门大阀来说，再优秀的族人都不如整个家族更加重要，为了整个家族，他们可以牺牲一切，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连家主都能够牺牲掉。
显然姬昂也想到了某些让他伤心的事情，他的眼晴里面现出一种无奈的空洞迷茫来，仿佛迷途的羔羊一秀，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确实他现在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按照他对平凡的了解，在听了自己坦露心声之后，这个儿子应该会为了家族作出牺牲来的。但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一点儿也不了解这个儿子，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儿子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特别是当他听到平凡打算和姬家拼个鱼死网破的时候，他真的被吓住了，他是唯一知道姬家的势力有多大的人，也是唯一知道平凡的实力有多强的人，正因为他知道，所以也能够想象到这两方要是真的发生冲突的话，绝对会是一个两败俱伤，甚至是同归于尽的结局。
“在我回格赖姆的路上，那些刺杀我的人是不是也是您派去的？”就在姬昂胡思乱想的时候平凡又问道。
姬昂立刻答道：“是的，那确实是我派去的。”
平凡听完之后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来，这个结果并不是他想要的，但是也让他明白了一个事实，自己和姬楚起来，在姬昂心里是真的一点儿位置都没有，这让他相当的失望。
实际上平凡早已经弄清楚了，在回格赖姆的路上，那些刺杀平凡的刺客都是姬楚派去的，那些人都是大卫安排的，他们去的目的并不是去刺杀平凡，而是自愿的去送死，他们想要用自己的死来告诉平凡他回到帝都将会受到什么样的礼遇。
他们是姬家的子弟，并不能出卖姬家，但是他们同样也是人，平凡是姬家唯一真正把他们当成人看的人，所以，这些凤卫选择了用自己的死隐讳的告诉平凡，真正想要杀他的是他身边的自己人，他们想要告诉平凡，他回到帝都会把姬家、把自己拖入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而为了摆脱这个漩涡，为了家族的平安，姬家只能选择牺牲掉平凡这个子弟了。只要没有了平凡的干涉，那么姬家就可以进行自己的计划了。
俗话说功劳再大，大不过救驾，实际上还有一桩比救驾还要大的功劳，那就是拥立！
如今正是新皇旧帝交替之时，姬家显示对于那位欧力希司殿下不抱有什么希望，虽然现在姬楚被那位称帝的殿下重用，但是这种重用只不过是拿姬家作挡箭牌，等到事情平稳了之后，因为知道的太多了，恐怕第一个被剃除出权力核心的就是姬家。
自古就是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即然这样，那么姬家为了自己的权势和地位，自然要拥护一位极弱的皇子，只要那位皇子在争夺帝位之中胜出，那么接下来，新皇就要依仗姬家来稳固自己的帝位，这样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面，姬家都是安全的，而因为拥立大功，皇帝对姬家会始终存有一丝感激和信任，就算他想拿姬家开刀也将力不从心，这样就能保障姬家的地位以及持续地发展和稳定。
现如今皇帝所有儿子当中，实力最弱的自然就是那位二皇子殿下了，所以姬家自然就要选择这位皇子来支持，但是姬家得到的消息告诉他们，平凡也受到太皇太后的委托来支持这位皇子，虽然有两方的支持，会让二皇子成为下任皇帝的路平坦许多，但是等到他真的登基之后，也同样会造成平凡和姬家分庭抗礼的局面，这显然不是姬家愿意看到的，所以他们才会再次选择了刺杀平凡。
应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平凡都知道了，那么接下来就无需再谈什么了。看着自己这个根本就不了解的儿子脸上所显露出来的那种平静的近乎于夜晚的天幕一般的表情，姬昂公爵心中不由的打了个哆嗦，面前的这个青年，真的是自己的儿子吗？得到了那么惊人的消息之后，还能保持平静的眼神，冷漠的面容，这恐怕没有数十年的磨炼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姬昂公爵在猜测着平凡这沉默后面是什么，显然他不会选择在沉默之中死亡，那么他是准备在沉默之中暴发吧，可是他会选择什么样的暴发方式呢？又会产生多大的影响呢？这个影响姬家能够承受吗？他的平静到底代表着什么？是恨、是怒、还是恨怒交加到了极点转化出来的平静？
其实此时平凡心中即没有恨也没有怒，有的只是麻木，一种对亲情，对家的归属感彻底失望之后的麻木。
看着起身准备出门的平凡，突然之间姬昂鼓起全部地力气大声叫道：“有两件事情，我并没有欺骗你！”
平凡止住脚步停在门口，就听身后姬昂低沉的声音传来：“第一，我确实以有一个你这样的儿子而自豪；第二，我真的想过要做一个合格的父亲。”
看着门外渐渐西沉的夕阳，平凡本以麻木的心又渐渐的活了过来，古井不波的脸上再次露出了一丝笑容，但是他并没有回头，呵呵笑着说道：“父亲大人，我也告诉你两件事情吧。第一，我从来就没有恨过你，就像我从来也没有爱过你一样；第二，我很理解你的所作所为，如果换成是我在你的位置上的话，也许我会做的比你更绝决。所以您想要做什么，就尽管放心大胆的去做吧，虽然我们是敌人，但是我们仍然还是父子，就像您所说的，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
说话完之后，平凡迈步走出书房，等到了房外之后，他突然回过身来看了姬昂一眼道：“有件事情我想提醒您一下，千万不要小看了那位二皇子殿下，从某一方面来说，他并不比那位暗中布置了多年的派瑞尔弱多少。”说完之后平凡给了姬昂一个灿烂的笑容来化作点点光斑消失在空气之中。
阳光从门外射进来照在姬昂的身上，此时他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一般，一股掩饰不住的暮气从他身上溢了出来，与天边的夕阳交相晖映。
离开了姬昂那座戒备森严的书房之后，平凡不由深深吐了口气，仿佛要把胸中的块垒一口吐掉，虽然现在外面还是夏天，但是平凡却感觉到了丝丝寒意。此时天近傍晚了，天边的鸟雀归巢时翅膀拍击声让本就落漠的黄昏更添了一份愁闷，平凡抬头看了看天空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人生啊！”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
他觉着胸口沉甸甸的，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的少年，在那一瞬间，他忽然发觉自己竟然无比的留恋黑暗魔林，那里虽然危机四伏，环境恶劣，但是却比这四处全都是软刀子的人间更生动一些。
最少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再聪明的魔兽也比人要单纯的多，就算是那个被平凡干掉的第一只九阶的魔兽，也只不过会用一些小伎俩，不会像自己的父亲和祖父母那样藏的是那样的深，让平凡有一种防不胜防的感觉。现在平凡觉着，在魔林里的那段岁月虽然单调，但却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渡过的最充实最快乐的日子。
格赖姆虽然繁花似锦，美女如云，但是却不是自己能够安身立命的所在呀！人类的天性使然，此时此刻平凡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想要逃避遁世的情绪来。就这样他茫无目地的在姬家的祖宅之中闲走，等到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母亲所住的那排草房外面。
看到前面那排草房的时候，平凡的心又变的温暖起来，无论如何，母亲对自己的疼爱都是真心的。想到母亲平凡的心立刻又坚强了，他冷哼了一声，心说是到了该快刀斩乱麻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