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积·桥 第二章
来到医院不久以后,我独自一个人登上了医院的阶梯。
因为昏沉而照成的头疼,我走的非常的缓慢,事到如今,自己的意识变成了粘稠不已的泥浆,搅和着我的大脑,勉强的扶着墙壁才能走路。
走廊里弥漫的消毒水味,像是无理的苛求,往我这边涌了过来。
嗅觉,视觉,听觉倒还算是正常,可我还是蹙起眉头。
戾初在来这边以后没多久便已经消失不见了,但现在的我已经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寻找了,就连走路也变成了很困难的事情。
也许过不了多久,她就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不是吗?毕竟她每次来到陌生的环境都会消失一段时间,对谨慎的猎手来说,贸然的进入从未踏足过多地方是充满危险的。然而戾初更像是个出生不久的幼崽,对任何事情都不会畏惧,甚至好奇。
她就是这样,有时会成熟到诡谲妖魅的地步,可下一秒,却幼稚的可笑。
坐在专门给腿脚不利索的病人休息的长椅上,我稍许感觉小腹安分了几丝,直到路过的护士准备驱赶我时,才很艰难的站起来,不过好在她并没有看出我的异常,也可能是她的冷漠所至。
趁着这个机会,我问到了伊子病房的门牌号。
又要爬楼梯啊…………
休息一阵的我这回比之前要舒缓好多,能达到正常人「漫步」的水准。
走出了昏暗的楼梯间,所看到了几乎全变成了楼层的白色与那无数并不熟悉的面孔,我的心境稍稍改变了一下,只是期盼着能早点回家真正的昏睡过去。
很冰冷的汗液,开始沾染我的衣服,是否是因为天气的原因,我觉得被寒冷侵蚀,从头到脚,那种湿咸不适的感觉。
走道里与我擦肩而过的病人,脸上是极其扭曲的,仿佛对谁,都无法心满意足,最终凄凉的,连陪伴自己也做不到。
这时候我已经意识到,伊子正是他们当中的一员,或者说组成这份氛围的一部分。
如此想时,我已经走到了伊子的病房前。像是一个紧闭的盒子,没有缝隙,不容许他人的踏足,可我知道,这对她来说不一定是好事。
我拉开病房的门把手。
和想象中孔洞似的寂寞不同,病房里虽然的确因为拉上了窗帘显得不太明亮,这让我的呼吸慢了许多,可是看着病床上灰发且有着幼&女体型之人,疼痛也好,心里的烦躁也好,顿时就平息下去。
伊子的手,在灵巧的编制什么,尽管多少有些疑惑,可我没有打扰她的打算,盘算着要不要偷偷的退出去时,伊子便「意外」的发现站在门口的我。
【伊子】「你来啦?」
她还是专心于手上的事情,敷衍的问我一句,看到她还是老样子,我不免拥有了些许安心,然而面对她这冷淡的模样,失落感油然而生。
【刹】「嗯,我来了。怎么样?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吧,姐姐。」
快步移动到窗户那里,我「唰」的一下把那两片合在一块的的窗帘来开,虽然早就有准备了,但初晨的阳光还是像涂满毒素的利刃向我斩来。
不会让人愉快的晴天…………
响起了支架的嘎吱声,伊子从病床上坐起来。
我转身与她对视,在光线充实这里后,我终于能见到伊子脸上名为表情的东西,俨然是一副颓靡的样子。
【伊子】「还好………啊,准确来说不算好,在这里待上几个小时候我就后悔了,除了消毒水的味道,其他的都是糟糕透顶了,简直就和我在东京的第一年一样,只能屈居在冷漠的医院里,任凭这具身体消失机能,发臭。」
那是很厌恶的语气,她的眼睛里面满是恨意,不知道她所愤恨的对象是否包括自己。
【刹】「…………姐姐…………」
我找了一张椅子,坐在了床边。
我清楚的明白,她对于自己的不满。
【刹】「没事的,姐姐,不用去勉强自己。」
自己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去安慰她,可是我不确定,自己就连简单的安慰都能不能到达让伊子接受的地步。
她用胳膊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与额头,再次仰面躺在床上。
【伊子】「想不到呀,刹,我居然会有要你来照顾的一天。」
【刹】「你忘了吗?小的时候,我可是经常来医院看你呢。」
我的身份,不过就是红仪家的养子而已,但是在那混乱的记忆中,我对养父的映像称不上喜欢,甚至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唾弃。在这复杂如泥潭的家庭关系里,真正能作为亲人的,就只有贞他们三个了。
或许,如果不从自己养子的角度出发,我和伊子,算是青梅竹马吧。
【伊子】「嘛,小时候……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
【伊子】「可是我依旧停留在『小时候』,永远都长不大,限制在这寿命有限的躯壳中,这漠然的虚无感—————」
【伊子】「让我不明白究竟要什么时候才可以脱离。」
她的无力感,让我心疼着。
从我到红仪家开始,她就一直是这样小孩子的体型,这便是有「缺陷」的人,所以伊子和骨贞注定继承不了家业,即使如此,她和贞也没有去记恨假肢,可自然,他们两个得不到母亲以外的关爱。
伊子选择了憎恨,积累着怨气到了现在,做过极端的事情,贞则是变得麻木,视而不见。
【刹】「别去在意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家主可是姐姐你啊,再说,你不是还有我吗?」
她将视线瞟过来,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知道在笑什么,她毫不掩饰,我却至于尴尬的境地。
我难为情的盯着天花板,感觉自己很滑稽,难怪她会笑我。
【伊子】「你啊,真的是—————」
【伊子】「这么说倒也没错,毕竟刹也是我们的弟弟嘛。」